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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以再举个例子。当时的洛阳是大周天子的都城,十分没落的大周天子依旧没忘记窝里斗。他的两个王子为了争夺玉玺,分裂成西周、东周俩小国。东周公在洛阳(今洛阳以东四十里的“周汉魏故城”办公,西周公在王城(洛阳市内王城公园下面)发展。而周赧王就依附其中的一个周公过活。
这两个周还互相掐架,于是给了知本家挣钱的机会。当时东周要种稻子,西周就堵塞水源,不让贵如油的东西流到下游去,把东周气死了。苏秦的大哥或者二哥(具体是谁没说清楚)跑去出主意,教西周人放出了水。东周人大喜,纷纷跳到大田里插秧种水稻。水稻们长到了半熟未熟、青春期正浓郁的时候,苏家老大(或老二)又教西周人突然把水闸一关。没水了,下游的东周水稻全部变成干尸,颗粒无收。气得东周人跳脚骂娘。知本家却挣到了咨询费。
虽然这个记录于《战国策》的故事不太可信,但还是说明了“说客”在当时的行为和名声确实不怎么好,基本上跟现在股评家的嘴一样很臭,不过他们毕竟是中国最早一批consultant,并且吸引了苏秦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苏秦到了三十来岁年纪,在咨询业混得并不行,除了娶了一个媳妇以外,尚无别的成就。他准备像大哥学习,把自己包装一下。
现在作咨询的人都知道,见客户必须得有一套行头:假冒名牌西服一套,几根劣质领带,外加笔记本电脑。苏秦也给自己弄了一件黑色的貂裘(深颜色的衣服比较像智者),他没有私家马车可坐,就让马车坐他——他弄了一辆桑木车轮的小车,自己拉着出发了。
车上当然不能装商人的俗气的金玩玉器,当然也不能装农民的大粪。按《战国策》记载,苏秦车上装了一箱子书。他没有珍贵的漆器木箱装书,就用草编了一个草箱子用。此外还有一个口袋,里边是必要的细软。当时的口袋跟现在不一样,叫做“橐”,也就是把一个布筒,两头都扎上口,就是橐了。我想,这也是穷人因陋就简的做法。
于是,苏秦离开了生他养他的“乘轩里”,到最南边的楚国和最西边的秦国这俩知识稀薄的地方去骗客户。一般做咨询的人都明白,要到缺知识的地方去兜售知识才能拿到项目——比如北京的咨询师都是往河北、山东这些周边的地方跑,上山下乡作项目。在知识密集的北京,反倒是吃不开的。
于是苏秦长途跋涉来到楚怀王那里拉项目。楚怀王很不好见到的,苏秦说:“谒者难得见如鬼,王难得见如天帝。”——传达室的干部比鬼还不容易露面,见大王更好比去见God。
苏秦做了好几个项目建议书,送进去,但内容大约总脱不开人云亦云的“任用贤人”之类,跟现在咨询顾问常说的“以人为本”这样的废话差不多。楚怀王觉得他的言论都是隔靴搔痒,没有聘请他立项的意思。苏秦就抱怨说:“楚国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粮食贵得像玉石,烧火的柴薪,贵得跟桂树一个价,妈的,我不伺候了。”
于是,离开了楚国,往知识更稀薄的西秦碰运气(虽然没谈来项目,但苏秦毕竟为我们创造了“食玉炊桂”这个成语,未来他还将创造成语“不可同日而语”,是在赵国创造的)。
来到秦国,秦国这里也不是人待的。
苏秦有幸见到了秦昭王,为了讨客户喜欢,就先对秦昭王吹捧恭维了一番,突出秦国是“天下之雄国”,又说秦国如何如何田肥民富,如何如何车多卒众。秦的山岭关塞,农桑猎牧,都被他大力渲染一番。接着列举历史典故,一气连用五帝、三王、五伯、明主、贤君的九件征伐事例,气势奔放,辞意飞扬,以增强自己的论点——只有通过武力战争,才能并吞天下(这不是废话吗)。苏秦又综叙了自己的外交、策论、法令、文教、信义等等新“知本”,言辞淋漓铺陈,逻辑绵密入扣,还一连竟叠用了25个四字短句作分层排比,凌厉挥霍,辞意纵横。听得秦昭王直翻白眼。
辞令虽好,可惜气壮而理不直,不符秦国此时的国策要求,其结果倒是“舌弊耳聋,不见成功”了。秦王回绝他说:“寡人听说,羽毛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就者不可行诛罚;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意思是,我们秦国还需要养精蓄锐,不能穷兵黩武,大事攻伐。
(苏秦的这个presentation的演说稿,去《战国策》里还可以读的到,语调铿锵有序,文势起伏不平,声律抑扬多变,是篇好文章。)
最后苏秦说道:“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意思是,虽然已经感觉项目谈不下来了,但仍怀侥幸心理,激将一下。最后他干脆骂街,直斥秦王昏乱迷惑、沉溺不悟,意欲用激将法引他上当。最后还是不行,面谈失败。
苏秦只好回到旅馆里,累计写了十篇新的presentation(项目建议书),献给秦王,“说秦王书十上”,旷日持久,还是不行,直拖到盘缠花光,无可奈何,才终于被旅店主人客客气气地赶出了客房。
此时的苏秦,双轮车已经不见了,马夫也没了,黄金全部用光了,貂裘也因为花不起钱请人干洗而敝旧了。他只得自己挑起书袋子,往回家路上走。
对于功成名就的高度关注,使苏秦拥有无穷的耐力,可以忍受诸种际遇,并且把辛酸苦难一笑了之。这大约就是胸怀大志吧。苏秦徒步行走在回家大道上。当时穿联各大诸侯国之间是国道,国道上有公共汽车,叫传车,但是给官家用的。苏秦是个布衣,又没有私家车,只好步行,为了走得好,他还打着绑腿。战国策上说苏秦日行百里然后才住店,当时100里合现在41。5公里,他倒真能走。这么多走是为了少住店。史书上说他形容枯槁,面目黎黑,脚上都磨出了老茧,遇上了河流,为了不走桥(怕交收费口的钱),他就淌涉泥淖的河流而过。
正在走的懊丧的时候,嗷嗷叫的肚子向他展开了另一个难题。他想找点塞肚皮的,逆旅客店小菜下锅的声响,诱惑着他。他把肩膀的行李换了换肩膀,虽然眼睛早就准备着,不往挂着猪肉牛肉干儿的那边看,但熟肉散出的浓味,还是诱出他的舌尖,把嘴唇舔了两舔。苏秦发誓,等将来腾达了,一定要把牛肉干吃胀了自己才算。
所谓逆旅小店,当时国道上的旅馆分两种:“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这都是官办的,官人们可以住在那里聊天休息,还都吃喝免费,但这不适合苏秦。适合苏秦的是私营旅馆,叫逆旅。由于虱子多,苏秦每天早上从逆旅起来,都要浑身散抖,好像跳hip hop。
有时候苏秦赶路累了,索性就倒在路边睡下(这更节省了旅馆钱)。苏秦裹着忧愁,幕天席地,睡得大有野趣,直到次日黎明一头过路的毛驴或者野狗突然在他脑袋边大声喊叫,叫醒他起来继续走路。
行道靡靡,中心摇摇。苏秦小腿酸疼,好像战场上退下来的兵。几只燕子飞快地变换着队形,轻轻地掠过苏秦的脑门,洛阳快到了,近乡的人心更胆怯了。到乘轩里的苏秦,再次被“乘轩”两个字所刺激,使他羞愧难当。(“乘轩”两个字刻在里门上。)自己不但没有乘轩,反倒连出门时的双轮车都没了。
困顿狼狈的苏秦,如今展现在兄长妻嫂面前,已经跟鬼差不多了。他惟一的不动产——就是他娶来的媳妇,根本不搭理他,兀自在缝纫机上操作,低着头。他的嫂子根本不给他点火做饭,而是埋怨说:“我们洛阳人自来攒本钱做生意,而你释本而事口舌,放着好好的产品不卖,偏去卖知识,如今大困,不亦宜乎!”
苏秦喟然长叹:“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我完蛋了!”
既然妻子不以他为夫,想必睡觉时也是用被子死死裹着自己,不许他上床来。苏秦夜半无聊,就在堂里翻出些旧书来。苏秦不怨天尤人,他反躬内省,决定穷且益坚,知耻而愤发。他一边读书,一边“引锥自刺其股”,为我们兢兢业业地创造“悬梁刺股”的成语。终于他读到了一本《太公阴符》的奇书,反复揣摩,伏而诵之,大有长进。他的苦心深研,把他头发上的虱子都感动了。
这匹虱子是从逆旅带回来的,由于苏秦把头发悬在屋梁上吊着看书(以免熬夜时熬不住),结果把很多头发都弄掉了。随着苏秦学问的与日俱增,他脑袋顶上也越来越秃。那匹虱子在苏秦的脑袋上散步,带着自己生下的小孩,感慨地说:“孩子们啊,光阴似箭啊,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