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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滑向一边。奥萨诺完全喝醉了,他的全部力量都用在勒那条狗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撞倒在过道上。即使在这一刻,他的双手仍紧紧勒住小狗的喉咙,直到后来为了爬起来,他才不得不放开手。那女人狂叫着说要杀了他,而空姐因为恐惧也在尖叫着。奥萨诺笔直地站了起来,对大厅里的众人微笑着,一面朝那个仍在对他狂叫着的女人走过去。她还以为他会为刚才所做的一切感到羞耻,而她就可以尽情地糟蹋他的人格了,她不知道他已下决心要勒死她,就像他要勒死她的狗一样,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危险——终于闭上了嘴巴。
奥萨诺怒目而视,阴森森地说:“臭婊子,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向她扑过去,一拳打在她的脸上。我挤到他的面前,抓住他,但他的双手已经勒住了她的喉咙!她拼命地挣扎且惊叫着,整个厅乱成了一团,吵吵嚷嚷的像个疯人院。这时候,有两个男人,可能是飞机上的便衣警卫,冲过来熟练地反剪了奥萨诺的双臂,然后脱去他的上衣并把它变成束缚他的紧身衣,但他仍在撒野,拼命地撞他们。人人都在惊恐地围观,我试图使奥萨诺平静下来,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那两名便衣警卫也千方百计想让他恢复理智,不断地叫他的名字,其中一个英俊的壮小伙问他,说如果放了他,他能否不再闹事,但奥萨诺只是一味地撒野,终于闹得连壮小伙也发了脾气。
奥萨诺的狂怒竟然一发不可收拾,这里一方面是他的天性,另一方面是他自恃为名人,深知别人不会因为他的暴躁而对他怎样。那个壮小伙对此也心知肚明,只是他对奥萨诺的那种根本不把他的年轻力壮放在眼里的态度实在忍无可忍,于是牢牢地抓住奥萨诺的头发,猛扭他的头,用过人的臂力几乎把他的脖子扭断。他接着用手臂扣住奥萨诺的颈部说:“你这个狗娘养的,再动我就把你的头扭下来!”奥萨诺这才被彻底制服,安静下来。
天啊,经过这番打斗,圆顶厅凌乱极了。机长要把奥萨诺捆在紧身衣内,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警卫员把其他乘客撤离出厅去以后,就和我及奥萨诺一直留在那里。到了纽约,等所有旅客都下了飞机后,他们才允许我们离开,所以我们就没有再正面碰到那个女人。不过,从远处见她的样子也足够了,虽然她脸上的血污已经洗掉,但是一只眼睛肿得几乎张不开,那张嘴巴差点被打成肉酱。她丈夫抱着那条小狗,它还活着,在拼命摇尾乞怜。事后,一些法律诉讼将由律师们去处理,至于报纸,当然一下子就把事情的全过程都登了出来,什么美国最有希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伟大小说家差点谋杀了一条法国小狮子狗等等,应有尽有,没有也有。
小狗固然可怜,奥萨诺也同样可怜。那个女人原来还是航空公司的大股东,一个地道的百万富婆,她当然无法威胁说从此以后不再坐航空公司的飞机,而奥萨诺对报界的大肆渲染也一样能泰然处之。他对动物一向没有感情,所以宣称:“只要是我能吃的动物,我就可以杀死它们。”我指出他可是从来没有吃过狗肉,他耸耸肩说:“只要烹调得法,我会吃的。”
奥萨诺有意不提的是,那个疯狂的女人也是一个人。是的,她有不近人情的一面,她眼睛肿胀嘴巴流血是罪有应得,也许这样对她反而更有好处,但是奥萨诺的所作所为也未免太过分了。我当时就认为要她掩饰自己的天性是不可能的,相信如果是早年的奥萨诺就一定可以看出这一点,遗憾的是由于某种原因,他现在看不到了。
第25章
由于那条性感的狮子狗没有死,所以那个女人也就没有上诉。她似乎并不计较自己的脸挨揍,或者她和她的丈夫都不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她甚至还有不打不相识的心理,因此竟然给奥萨诺寄来了一封表示友好的便函,敞开了希望交往的大门。奥萨诺看完便函后发出一声怪叫,随手就把它扔进了废纸篓。“你为什么不让她试试?”我问他,“也许她是个有趣的人物呢?”
“我并不喜欢殴打妇女。”奥萨诺说,“是那条母狗主动要求我把她当做拳击练习袋来打的。”
“她可能成为第二个文蒂。”我说。我知道尽管他们离婚多年,尽管她总是惹他发怒,但是文蒂对他还是有吸引力。
“天啊,那正是我需要的!”奥萨诺说完后忍不住笑了,他明白我的意思。也许殴打妇女并不十分使他感到难堪,他倒是想证明我关于文蒂和他之间关系的想法错了。
“文蒂是唯一促使我打她的妻子,”他说,“我其他的前妻都和我最好的朋友私通,她们全是明目张胆地偷我的钱,又都成功地迫使我付给她们扶养费,还到处乱造我的谣,但我从来不打她们,因为我不觉得她们讨厌,我和这几个前妻都能维持友好关系,然而那个风骚的婆娘文蒂却是一件艺术品,非要独树一帜不可,如果我还保持着和她的婚姻关系,肯定会宰了她。”
奥萨诺差点勒死一条狮子狗的丑闻在纽约文学界广为流传,他不能不担心因此会大大影响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那些无聊的斯堪的那维亚人爱狗。”他开始惴惴不安了,于是通过写信给所有的朋友以及专业上的熟人,大力开展争取诺贝尔文学奖的积极运动,又不断地对刊登在评论杂志上的最重要的文艺作品发表评论文章,还加上一连串的文学论文。我总认为这些论文狗屁不通。有好多次,我看见他在他的办公室里写他那本伟大的小说,这是他唯一用普通书法书写的作品,全部疾书在有黄色横线的稿纸上。他的其他文章则都是坐着转椅,从那部放在堆满书的办公桌上的打字机里用两只手指敲出来的。即使仅用两只手指,他也是我所见到过的最快的打字员,打起字来的声音就像是在开机关枪。他就是这样打出了美国伟大小说的定义;解释了英国现代除间谍、侦探小说再无法产生不朽文学作品的原因;发表了大量的批评文章,对那些有可能成为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竞争对手,诸如佛克纳、梅勒、斯泰龙、琼斯等作家的最新作品或全部作品笔伐。他的评论出色,语言老到,往往令读者信服。通过发表这类文章,他剔除对手,为自己获奖扫清道路,唯一的麻烦是当人们探讨他自己的作品时,会发现他只有20年前发表的两部小说能够使他享有文学界的名望,而其余的小说以及其他的作品都不怎么样。
事实上在过去的十年里,他的确失去了不少以往的辉煌和文学方面的声誉——他发表了太多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作品,而且通过高压手段写书评,树敌太多。即使是他在写文章吹捧文艺巨头的时候,他也是不分尊卑,老是把自己和他们相提并论(例如在介绍爱因斯坦的文章中就有一半是在吹捧他自己),也就是说,他在自己吹捧的人中间也树敌。他发表论文说19世纪的法国文学和英国文学的巨大差别在于法国作家涉及很多性爱而英国作家却没有,这种观点引起了轩然大波,连我们评论社的读者也感到义愤填膺。
最糟糕的还是他个人行为不检点,丑闻层出不穷。我们评论社的出版商已经得知他在飞机上的事件,这件事也成了闲谈栏目的笑料。他在加利福尼亚学院开巡回讲座时,认识了一位19岁的学文学的“爱读书的”女学生。该生与其说是个爱读书的人,还不如说她像体育界的拉拉队长或是影视界的小明星,他把她带到纽约,同居了六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他带着她出席所有的文学派对。奥萨诺年约55岁,虽然还不太老,但也大腹便便,谁看见他们在一起都会觉得不顺眼,特别是当奥萨诺喝得烂醉如泥,而她必须把他弄回家时,更是如此。还有甚者,奥萨诺在办公室工作时也喝酒,此外,他还瞒着他那19岁的女朋友去和一个刚出版了一本畅销书的40岁的女作家胡搞。她那本书其实并不真的那么好,全靠了奥萨诺在书刊评论杂志上写了一篇整整一版的赞美文章,称她为美国未来的伟大的文学家。
我最讨厌他所做的一件事就是当别人请他吹捧书时,他总是有求必应。你会发现明明是本平庸的小说,上面却印有奥萨诺的评语:“自从斯泰龙的《在黑暗中躺倒》问世以来,这是一部南方最佳的小说。”或者印有:“这是一本令人震惊的书,它肯定会让你出乎意料。”这种含糊不清的评语,是在两面讨好:既帮了朋友的忙,又暗中警告了读者。
他的健康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