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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7月24日上午
捐献棉袄
报社来人,为灾民捐钱捐物。我捐了二百元钱,捐了一件大棉袄。
这件棉袄,原是“文革”开始,老伴给我购置,去劳动时穿的。当时还是新式样,棉花很厚,能御寒,脱穿也方便。
她不知道,那时已经不能穿新衣,那会引起“革命群众”的不满。所以在机关劳动时,我只是披着它劈过几次柴。到干校后,也只是在午间休息时,搭在身上,当被子盖。
因此,当干校结束,回到家中时,它还完整如新。因为在干校养成了以衣当被的习惯,每当春秋季节,我还是把它放在床头;到了冬季,就是外出的大衣。
我自幼珍惜衣物,穿用了这么些年,它只拆洗过一次,是我最实用,最爱惜的一件衣服。这不只因为它,曾经伴我度过那一段苦难的岁月,也使我怀念当时细心照料自己的亲人。
时间是最有效的淡忘剂。“文革”一难,当时使人痛苦轻生。现在想来,它不过是少数人,对我们的民族,对我们的后代,最后是对他们本人开了一次大玩笑。但它产生的灾害,比洪水大得多,是没法弥补的。
这件棉袄,将带着我蒙受的灾难风尘,和我多余的忧患意识,交到灾民手中。老年的农民,也许会喜欢穿它,并能嗅到这种气味,同意我这种意识。
这件衣服,伴随我二十五年,但它并非破烂。我每年晾晒多次,长毛绒领子,一点没有缺损,只是袖头掉了一个装饰性钮扣。它放在手下,因此,我随手把它捐出。我把它叠好捆好,然后才交给报社来的同志。
也有人说:“这是你还活着。如果‘文革’时真的死了,它也早已当作破烂处理了。”
他说的自然也有道理。
1991年7月24日下午
分发书籍
因为不在一起住,也不知第三代,好看什么书。有一次,郑重其事地把我珍藏的几部外国古典名著,送给已经考入中学的外孙女儿。一家人视为重典,女儿说:
“姥爷的书,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我都不敢去动。现在破格给了你,你要好好读。”
可是,过了几天,外孙女对我说,那些书都是繁体字,她看不了。这使我大失所望,还不知道有繁体字这一麻烦。
孙子,看来不喜欢读书。他好摆弄家用电器,对小卧车的牌号,分别记得很清楚。还有些官迷。有一次,穿一身笔挺的西装,翘起一条腿,坐在我的藤椅上,把头微微一偏,问我:
“爷爷,你看我像个局长吗?”
我未置可否。又一次,他说他做了一个梦,代替了某某人的脚色,使我不禁大笑起来。当然,这都是那几年的事,他还在上小学。另外,少年有大志,也不能说是坏事。
现在考上了中专。暑假期间,我问他在看什么书。
“爷爷,你有马克·吐温的书吗?”他这一问,使我大吃一惊,心里非常高兴。赶紧说:
“好!马克·吐温是大作家,他的作品读起来,很有趣味。
我一定给你找一本。你怎么知道他的?”
他答:“我们的语文课本上,有他的文章。”
最近,人民文学出版社,和我订合同,带来四大本中国古典小说作礼物。这是豪华印本,很久不见这样纸张好,油墨、铅字好,装订好的书了。我很喜爱,并对儿子和女儿说了这件事。
不久,孙子和外孙子都来对我说,想看中国古典小说,街上买不到。我想,看中国古典小说,总比看流行小说好,就找出前些年人文送我的普及本《三国演义》和《西游记》,分给他们。《三国演义》还是简化字。他们好像兴趣不大。
后来我想,他们也不一定是想看,可能是他们的父母,叫他们来要我那豪华本。儿女们都不大爱读书,但都喜欢把一些豪华本名著,放在他们的组合书柜中。
我的习惯是,有了好书就藏起来。
1991年7月25日上午——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四 远的怀念 回忆沙可夫同志
——晋察冀生活断片
沙可夫同志逝世,已经很久了。从他逝世那天,我就想写点什么,但是,心情平静不下来,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我对沙可夫同志有两点鲜明印象:第一,他的作风非常和蔼可亲,从来没有对他领导的这些文艺干部疾言厉色;第二,他很了解每个文艺干部的长处,并能从各方面鼓励他发挥这个专长。遇到有人不了解这个同志的优点所在的时候,他就尽心尽力地替这个干部进行解释。
这好像是很简单的事,但沙可夫同志是坚持不懈,并且是非常真诚、非常热心地做去的。
当时,晋察冀边区是一个战斗非常紧张,生活非常艰苦的地区。但就在这里,聚集了不少从各路而来,各自抱负不凡的文艺青年。
在这些诗人、小说家、美术家、音乐家和戏剧家的队伍前面,走着沙可夫同志。他的生活和他的作风一样,非常朴素。他也有一匹马吧,但在我的印象里,他很少乘骑,多半是驮东西。更没有见过,当大家都艰于举步的时刻,他打马飞驰而过的场面。饭菜和大家一样。只记得有一个时期,因为他有胃病,管理员同志缝制了一个小白布口袋,装上些稻米,塞到我们的小米锅里,煮熟了倒出来送给他吃。我所以记得这点,只是因为觉得这种“小灶”太简单,它反映了我们当时的生活,实在困难。
这些琐事,是他到边区文联工作以后,我记得的。文联刚刚成立的时候,他住在华北联大,我那时从晋察冀通讯社调到文联工作,最初和他见面的机会很少。事隔几年之后,有一次在冀中,据一位美术理论家提供材料,说沙可夫同志当时关心我,就像关心一个“贵宾”一样。我想这是不合事实的,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当“贵宾”的感觉。但我相信,沙可夫同志是关心我的。因为在和他认识以后,给人的这种印象是很深刻的。
当然,沙可夫同志也很关心这位美术理论家。他在那时负责的工作相当重要。
我很明白:领导文艺队伍和从事文艺创作是两回事。从事创作不妨有点洁癖,逐字逐句,进行推敲,但领导文艺工作,就得像大将用兵一样。因此,任用各种各样的人,我从来也不把它看做是沙可夫同志的缺点,这正是他的优点。在当时,人才很缺,有一技之长,就是财宝。而有些青年,在过去或是现在,确实是发挥了很大作用的。
我只是说,当时沙可夫同志领导的这个队伍,真是像俗话所说:“宁带千军万马,不带十样杂耍”,是很复杂的,很难带好的,并且是常常发生“原则的分歧”的。什么理论问题,都曾经有过一番争论。在争论的时候,大都是盛气凌人,自命高深的。我记得,有一次是关于民族形式之争。在文联工作的一些同志,倾向于“新酒新瓶”,在另外一处地方,则倾向于“旧瓶新酒”。我是倾向于“新酒新瓶”的,在《晋察冀日报》上,写了一篇短文,其中有一句大意是:“有过去的遗产,还有将来的遗产。”这竟引起了当时两位戏剧家的气忿,在开会以前,主张先不要进行讨论,以为“有很多人连文艺名词还没弄清”,坚持“应该先编印一本文艺词典”。事隔二十年,不知道这两位同志编纂出这部词书没有?我当时的意思只是说,艺术形式是逐渐发展的,遗产也是积累起来的。
周围站立着这样多的怒目金刚,沙可夫同志总是像慈悲的菩萨一样坐在那里,很少发言,甚至在面部表情上,也很难看出他究竟左袒哪一方。他叫大家尽量把意见说出来。他明白:现在这些青年,都只是在学习的路上工作,也可以说是在工作的路上学习。谁的意见也不会成为定论,谁的文章也不会成为经典的。但在他做结论的时候,却会使人感到:这次会确实开得有收获,使持各种意见的同志都心平气和下来,走到团结的道路上去,正确执行着党在当时规定的政策。
沙可夫同志在发言的时候,既无锋利惊人之辞,也无叱咤凌厉之态,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讲着,忠实地简直是没有什么发挥地反复说明党的政策。他在文艺问题上,有一套正确的、系统的见解,从不看风使舵。总结工作中的成绩和缺点的时候,实事求是。每次开会,我都有这样一个感觉:他传达着党的文艺方针和政策,就像他从事翻译那样忠实。
是的,沙可夫同志是把他从事翻译的初心,运用到工作里来的。他对文艺干部的领导,是主张多让他们学习。在边区,他组织多次大型的、古典话剧的演出。凡是真正有价值的文学作品,不分古今中外,不管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