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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的心思已四处分散,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了。是的,说来倒也十分奇怪:跟你坐在一起若无其事地喝着茶的人,已经能够设想你所面临的危险的程度,或许连病情的进一步发展也已经预见到了,但却只字不提,只是把饼干推过来敬客。
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也有可谈的话题,但不是关于离婚的女儿,那会使她十分伤心,而是关于儿子。儿子念书念到八年级,忽然心血来潮地宣称,继续念书毫无意义!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找不到论据说服他,所有的论据对他都不起作用。比方你对他说:应当做一个有文化的人!他会反问你:“为了什么?”你说“文化——这是最重要的!”他就会说:“最重要的是日子过得快活。”但是不念书你就不可能有一技之长!“我才不要呢。’那就是说你愿意当个普通工人是不是?“不,要我当牛做马我不干。”那你将来靠什么生活呢?“总能找到办法。只要有本领。”他结交了形迹可疑的一伙,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相当担心。
奥列先科夫的表情似乎说明,即使不听她说,这事情他也早已听说了。
“要知道,在年轻人的导师中间,我们还少了一位很重要的导师——家庭医生!”他说。“女孩子到14岁,男孩子到16岁,必须让他们同医生谈心。不是在40个人的教室里一起谈(即使这样的谈话机会也没有),也不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每隔3分钟放一个人进去。这必须是从小给他们检查咽喉、经常在他们家喝茶的那位医生伯伯。这位公正、善良而严厉的医生伯伯可不比父母,孩子撒娇也好央求也好对他是不起作用的,现在要是他忽然同女孩子或男孩子关在书房里进行秘密谈话,那么,这种谈话必定是渐渐变得十分奇异、既羞于开口又很有意义的,对年轻人不必作什么盘诸,医生自会猜透一切,自会回答最主要的和最难以回答的问题。说不定还会把年轻人叫去再做一次这样的谈心。要是能够这样,要知道,医生不仅可以告诫他们不要犯错误,防止虚假的激情冲动,不要使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而且还有助于澄清和端正他们的整个世界观呢。只要他们在最忐忑不安的问题上,在最主要的探索方面得到理解,他们就再也不会觉得自己在其他方面是那么毫无希望得到理解。从此,他们也就比较容易接受父母的其他各种论点了。”
奥列先科夫的话语声很洪亮,尚未露出半点苍老的沙音;他两眼炯然有神,使话语更具有说服力,但东佐娃注意到,适才在书房的目椅里一度使她头脑清醒的内心宁静正一分钟比一分钟减少,一种浑浊、迷惆的感觉在胸中徐徐升起,她似乎觉得失去了什么,甚或当她此刻倾听这番真知灼见的时候也正在失去什么;真想起身告辞、匆匆离去,尽管自己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有什么目的。
“这是对的,”东佐娃表示同意。“我们忽视了有关性知识的教育。”
东佐娃脸上这种一闪而过的不安、焦躁的张皇是瞒不住奥列先科夫的眼睛的。不过,既然她不愿意知道真相,那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星期六晚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谈什么症状,等星期一往爱克斯光屏后面一站岂不就行了,现在应该通过随便交谈让她散散心。
“总而言之,家庭医生是生活中最需要的角色,可这样的角色却非常难找。要知道,在我们的时代,找一个知心的医生,甚至比找一个如意的对象还难。”
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皱起了眉头。
“能这样当然很好,可是这就需要多少家庭医生啊?这跟我国的人民普及免费医疗制度是不相适应的。”
“要说‘普及’是可以的,说‘免费’则不然。’澳列先科夫坚持自己的看法,声音浑厚洪亮。
“免费医疗是我国主要的成就。”
“成就是那么了不起吗?什么晔免费’?医生们不是免费工作的。只不过不是由病人,而是由国家预算付给他们报酬;至于预算,岂不还是从病人那里来的。这种医疗并不是免费的,只不过与本人不直接发生关系罢了。现在你不知道,花多少钱才能看一次真心诚意的门诊,到处都讲定额、指标,医生没问几句话就叫下一个病号了!再说去医院又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一张病假条,为了一张伤残证明单,而医生就不得不把这种事儿戳穿。病人和医生成了冤家对头——难道这是医学?”
这种那种症状都钻进了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的脑子里,形成了最为不妙的一种……
“我并不是说,全部医疗都应该收费。但是最初的医疗一定得收费。等到确定病人必须住院和接受器械治疗,那时免费才合理。不过即使如此,就拿你们医院来说:为什么动手术只有两个外科大夫承担,而另外3个却傻呆着?因为他们反正有工资可拿,有什么可担心的?可要是钱由病人直接掏,那就没有一个病人去找他们看病,那时你们的哈尔穆哈梅多夫或潘焦希娜的腿就会跑得勤快些了!不管通过什么方式,柳多奇卡,总得让医生有赖于他给病人留下的印象,有赖于他的名望才对。”
“哦,上帝保佑,可别让医生依赖所有的病人吧!别依赖那胡搅蛮缠的女人……”
“难道依赖院长就好些吧?难道像一名官吏那样领取薪俸就诚实些?”
“可是有一些病人喜欢什么都问,老是拿一些理论问题跟你纠缠,难道对他们的每一个问题都得回答?”
“是的。什么都要回答。”
“哪来那么多时间呢?”东佐娃感到气愤,这谈话使她激动了起来。他做着拖鞋在这房间里踱来踱去当然很自在。“您想过没有,目前医疗单位的工作紧张到什么程度?您没有那样的切身体会。”
奥列先科夫根据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疲惫的脸色和频频眨巴的眼睛看出,这次分散注意力的谈话对她并没起什么作用。这时恰巧阳台的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条狗,但它是那样高大、和善和不可思议,仿佛它不是狗,而是一个不知为什么四肢着地的人。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正担心它会不会咬人,但它跟一个眼神忧郁的有理性的人一样不可能让你害怕。
它在屋子里轻轻地走动,甚至是在沉思,根本没有料到走到这里来会引起什么人的惊异。只有一次,它竖起蓬松的、白扫帚似的尾巴,在空中甩了一下,随即垂下,表示进门打了个招呼。除了耷拉着的黑耳朵,它全身的毛皮由白色和棕红色组成复杂的图案:它背上好像披了一件白色的背心,肚皮两侧呈鲜明的棕红色,屁股甚至近乎橘红。诚然,它曾走到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跟前,噢过她的两膝,但一点也不缠人。它没挨近桌子让自己那橘红色的屁股坐下来,像通常遇到这种情况的任何一条狗那样,对于比它的头顶高出不多的桌面上的吃食也毫无兴趣,而只是四足着地站在那里,用一对圆鼓鼓、水汪汪的棕色大眼睛望着桌子上方,完全是一种超脱的神态。
“啄,这狗是什么种?”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十分惊讶,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完全忘却自己和自己的病痛。
“圣伯纳德种,”奥列先科夫用鼓励的神情望着那狗。“要不是耳朵太长,吃食时老是拖到盒子里去,一切都可说是挺好。”
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仔细观察这条狗。这样的狗大概不会在街头上无谓地奔跑,这样的狗想必不会允许搭乘任何交通工具。正像雪人只能待在喜马拉雅山中一样,这样的狗也只能生活在带花园的平房里。
奥列先科夫切了一块蛋糕给狗吃,但不是像给一般的狗那样一扔,而是以平等相待的态度请它吃蛋糕,狗也就以平等的身份从容不迫地从他那作为盘子的手掌上衔下蛋糕,也许它并不饿,而只是出于礼貌。
不知为什么,这条安详沉静、若有所思的狗的到来,使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产生了一种清新、喜悦之感,即使她从桌旁起身之后,心里还想,她的情况毕竟不是那么太糟,即使要动手术,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然而,想到没有认真听取多尔米东特·吉洪诺维奇的忠告,她说:
“我大失礼了!我只顾来向您诉说自己的病痛,竟没有问问您的身体怎样。您好吗?”
他站在东往娃对面,腰板儿很直,甚至相当魁伟,一点也没有老年人那种风泪眼的样子,耳朵什么都听得见,要说他比她年长25岁,简直难以相信。
“暂时还没什么。我反正拿定主意临死时不让自己生病。俗话说,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