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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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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旗已经降下,炮也已经放过,此时,我感到非常的舒适,好像城壕有三十英尺宽三十英尺深,把我和伍尔华斯外面的空间完全隔绝了一样。整座城堡一片静寂,如果说有任何东西在破坏这安静的环境,那就是约翰和司琪芬小姐两扇小机关门时开时合,就好像是患了抽筋的毛病,刺激着我的神经,使我感到不太舒服,不过没有多久我也就习惯了。我看司琪芬做事那么井井有条,纹丝不乱,由此得出结论,她一定每个星期天晚上都来这儿沏茶。我看到她别了一根古典式样的胸针,上面有一个女人像,直鼻梁,不太漂亮,旁边还有一弯新月,不禁怀疑,这怕是温米克送给她的一份动产吧。

我们把全部吐司都吃完了,又喝了大量的茶,人人都感到暖和和、油腻腻的十分开心。特别是老人家,简直像野蛮部落的一位于干净净。刚涂过油的老酋长。休息了一会儿,司琪芬小姐便动手洗茶具,那副样子就像一个贵妇人,把洗碗杯当成了游戏,所以一点也不失体面。今天那位小女仆不在,看来是星期天下午回家去享受天伦之乐了。洗毕,司琪芬小姐又戴上手套,我们大家围火而坐,温米克说道:“现在让老爸爸给我们读报吧。”

老人家取出眼镜时,温米克对我说,他读报完全是习惯,因为大声朗读报纸新闻会给老先生带来无限的乐趣。温米克对我说:“我也用不着向你告罪了,因为老人家取乐的方法并不多,老爸爸,你说是不是?”

“对极了,约翰,对极了。”老人家看到儿子问他,便这样答道。

“只要老人家目光一离开报纸,你就对着他点头,”温米克说道,“他就会像国王一样快活。老爸爸,我们都注意听你读报呢。”

“对极了,约翰,对极了!”老人家高兴地答道;他又忙又高兴,其情景真的很迷人。

这老人家读报的情形使我想起在沃甫赛先生姑婆办的夜校里读书的情况,不过老人家的声音好像是从钥匙洞里传出来的一样,使人感到特别有趣。他读报时总是把蜡烛靠近自己,因此总是会把头发或报纸撞进火里,他也就需要别人像守卫火药库一样守卫在旁边。温米克保持着高度警惕,毫不疲倦而又非常温和地注意着。老人家继续读着报,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多次的被救。他一看着我们,我们全都表现出十分感兴趣、十分惊讶的神情,并且对他连连点头,直到他重新开始读报为止。

温米克和司琪芬小姐并排坐在一起,而我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我看到温米克先生的嘴慢慢地渐渐拉长,好像暗示着温米克的手臂正慢慢地渐渐向着司琪芬的腰部,偷偷地抱过去。接下去,我看到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司琪芬小姐另一边的腰上。就这时,司琪芬小姐干净利索地用她那只戴手套的手把他的手臂拉开来,制止了他的轻薄行为,动作就像解开一根腰带一样,然后从容不迫地把他的手放到她面前的桌面上。司琪芬做这一切的时候镇静自若,是我平生所见到的最引人人胜的奇观;如果说她的动作是那么漫不经心而又出神人化,那我认为司琪芬小姐完成这一动作已经完全机械化了。

不一会儿,我注意到温米克那条搁在桌上的手臂又渐渐不安分起来,最后终于不见了。不一会儿后,他的嘴巴又开始拉长。这时我的心中十分不安,紧张得真有点受不了,而且近似痛苦,终于我看到他的手又出现在司琪芬小姐另一侧的腰上。同时,司琪芬小姐又一次制止了他的轻薄行为,这一次于净利索得像一个拳击手在解开腰带或脱掉拳击手套一样,把他的手放在了桌面上。如果把这桌子当作通向美德之路,那我就有理由认为,在老人家认真读报的过程中,温米克的手臂不断地迷失了道路,而司琪芬小姐则是从歧途中把他领回美德之路的人。

终于,老人家读着读着自己进入了睡梦。这时,温米克拿来一把小壶,一盘子玻璃茶杯,和一只有一个瓷塞的黑瓶子,上面绘着一位高级牧师的像,脸红红的,有一副和善的面容。我们用这些茶具喝起热茶来,老人家从小睡中醒来后也参加进来。茶是由司琪芬小姐特制的,我看到她和温米克共用一只杯子喝茶。当然,我从中悟出,还是不必等着送司琪芬小姐回家的好,在这种情况下我最好还是独自先走为佳。于是我说到办到,亲切地向老人家告辞。一个快乐的夜晚便如此度过了。

不到一个星期,我接到一封温米克从伍尔华斯寄来的信,信中说我们私下以个人名义相帮办的那件事已经有些眉目,如果我找个时间再到他家去看看他,他一定会十分乐意。于是我便又到伍尔华斯去了一次,以后又一次次地去,还在城内约见过好几次,但是在小不列颠街或小不列颠街附近的地方我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个问题。问题的进展是这样的,我们找到了一个品德高尚、值得尊敬的青年商人,或者具体地说,是一个航运经纪人,从事经商还不久,需要个聪明的帮手,也需要资金,一俟有了收益,便可以转为合伙人。于是我用赫伯特的名义和他签订了一项秘密协议,先从我的那五百镑中取出二百五十镑给他,并且双方约定以后再付几笔其他的款项,一部分从到期的收入中扣除,另一部分可能要等到获得遗产后再付。司琪芬的哥哥直接主持了这一项谈判。温米克全方位参与了其事,但他一次面也没有露过。

整个事情都处理得十分聪明,赫伯特完全给蒙在鼓里,一点也不怀疑是我在这里插上了一手。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下午,他红光满面地回到家里,告诉我一件特别重要的新闻,说他遇到了一位叫做克拉利柯的人,就是那位年青的商人。他说克拉利柯对他非常友好,他相信他时来运转,机会终于来了。他感到他的希望越来越大,他的脸上也越来越有光彩,和我的情谊也越来越深。每当看到他如此快乐,我真情不自禁地流出无限喜悦的眼泪。

最后,这件事完全办妥,他也进了克拉利柯的交易所,花了一整晚时间,眉飞色舞地告诉我他的高兴和成功。当晚上床就寝时,想到自己将继承的遗产居然也为别人办了好事,我真真实实、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我一生中的重大事件,我一生中的转折点,现在已经展现在眼前。但是,在我开始叙述它之前,在我讲述它所牵涉到的一切变化之前,我必须专门用一章来谈谈埃斯苔娜。对于这样一个充满在我心灵中的主题,用一章来叙述是不算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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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在我离世以后,如果雷溪梦草地附近的那座沉静而又古老的宅邸中经常有鬼魂萦绕出没,那一定就是我的鬼魂了。哦,埃斯苔娜住在那里的时候,有多少日日夜夜,我那躯体内无法平静的灵魂出没于那所古宅啊!我的躯体虽在原地,而我的灵魂却永远围着那所古宅漂泊着、徘徊着,徘徊着、漂泊着。

埃斯苔娜所寄居的那所宅邸里的主妇白朗德莉夫人是一位寡妇,有一个女儿,比埃斯苔娜大几岁。母亲看上去十分年轻,女儿看上去却显得苍老;母亲的面色是白中透红,而女儿的面色却是一片苍白泛黄;母亲轻挑得如红粉佳人,女儿则刻板得似皈依教门。这一家据说社会地位很高,南来北往的宾客纷至沓来,她们也常外出访友。她们和埃斯苔娜之间的情感交往十分淡薄,但她们彼此都心中明白,她们不能没有埃斯苔娜,而埃斯苔娜也不能没有她们。白朗德莉夫人在过她的古屋隐居生活之前,是郝维仙小姐的一位密友。

我进出于白朗德莉夫人的家门,和埃斯苔娜相见,却得忍受着她给我的各式各样、程度不同的折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表面上十分熟悉、十分亲热,而实际上没有一丝产生爱的痕迹,弄得我神魂颠倒、心烦意乱。我无非成了她的玩物,被当作戏弄那些追求她的男人们的工具,我们之间的亲密无间在她手中却变成了对我真情的蔑视。如果我是她的秘书,是她的管家,是她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兄弟,是她的穷亲戚,或者是她未婚夫的兄弟,我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受她戏谑,受她折磨,而万分苦恼。越是和她亲密无间,我也越陷进了失望的深渊。我虽然有如此特权,可以对她直呼其名,她对我也不例外地直呼其名,然而越是处于如此环境,我的痛苦和煎熬越是加重了。我暗暗想,与其说这样使她其他的情人们发疯得心碎肠断,不如说我倒当真被弄得发疯而心碎肠断。

她的情人越来越多,没有个完。无疑,这也许是由于我的忌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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