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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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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说的就是彭波契克喽,是他的家被抢劫了吗?”

“皮普,一点不错,”乔说道,“他们抢了他的钱柜,抢了他的现金箱子,喝了他的酒,分享了他的食品,还在他的脸上抽耳光,拉他的鼻子,又把他捆在自己的床架上,并且打了他一顿,又用各种粮食种子塞满他一嘴,使他想喊也喊不出。不过他认识奥立克,自然奥立克被关进了县里的牢房。”

我们谈着谈着便随便起来,无拘无束了。我的精神恢复得很慢,但是却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着,好转着,稍微强壮了一些。乔待在我的身边,我想我又变成了小皮普。

乔对我可谓是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凡是我需要照顾的地方他全想到了,就像照顾一个孩子那样地照顾我。他坐在那里和我谈话,依旧如同昔日那般亲切,如同昔日那般纯真,如同昔日那般体贴入微,一切从维护我出发,以至于我几乎相信自从我告别昔日故居的厨房以来,我的生活只不过是一场发烧造成的心灵混乱,甚至幻梦,如今已从迷梦中醒来,发烧也已退去。他在这里除了家务之外什么事都为我做。他一来到我这里便打发走了原来的洗衣妇,又为我雇了一个非常正派的妇女做家务。他时常对我说,他之所以未经我同意就擅自决定这件事自有其理由,“皮普,事情是完全正确的,我看到原来的那个洗衣妇总是在拍那张不睡人的床,把拍出来的鸭绒都装进一只桶,拿去卖掉。我看她下一次就会来拍你睡的这张床了,把你被子里的鸭绒都拍光,然后就会用你的汤盘儿菜碟儿把你的煤屑一点点运走,就会用你的长统靴子把你的酒什么的也都带走。”

我们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那时我们就可以一同乘车外出了,就好像当年我们盼望当他学徒的日子一样。果然这一天到了,一辆敞篷马车赶到了巷子里,乔把我裹好,用双臂抱起我,把我送到楼下,放进车里,好像我还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小东西,一切都要依靠他纯朴真实天性的百般关怀。

在车上,乔坐在我的身边,马车一直驶向乡间。一片夏季的色彩,绿树葱葱,青草茂盛,夏季特有的香气充溢于空间。这一天又正巧是星期天,我举目四望,周围一片可爱的景象。我暗自思忖,世界变化多快,看那娇嫩的野花漫地遍野,好不茂盛;那善歌的鸟儿起劲地唱着,好不动听;世间万物白天在阳光的照耀下,夜晚在星星的洗礼下,在茂盛成长。而这个阶段中我却躺在床上,可怜地发着高烧,整天噩梦,无法安眠。只要一想起卧床发烧、整天噩梦的日子,立刻我心灵的平静就被打破。但是,每当我听到教堂响起做礼拜的钟声。每当我看到四周铺开的一片自然美景时,我立刻也就感到,我心头虽然愉快但仍旧力不从心,我的身体仍旧在孱弱之中,以至于我不得不把自己的头依偎在乔的肩膀上,好像孩提时代他带着我去赶集或去其他什么地方时的情景一样,幼稚的感官过分激动时反而疲倦了。

一会儿之后我扰乱的心又平静下来,我们像昔日谈天一样在谈论着,像昔日躺在古炮台旁的草地上一样躺在草地上。乔依然是当年的乔,一点也没有变。过去在我眼里的乔和现在在我眼里的乔一样。他依旧如同昔日那般纯朴忠实,依旧如同昔日那般纯洁正直。

从乡下回到寺区,他又把我抱起,然后轻而易举地把我背起,走过庭院,爬上楼梯,这不禁使我回想起昔日的那一个圣诞节之夜他背着我去沼泽地的一幕情景。我们谈论中还没有提到过我这个阶段的命运变化,我也不知道他对我最近的生活经历知道到何种程度。我现在一切都信赖他,他现在没有涉及到这件事,我真不知道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当天晚上他正在窗口抽着他的烟斗,我在充分的考虑之后问他:“你是不是听说过我的恩主是谁?”

“我听说过,”乔答道,“老弟,我知道不是郝维仙小姐。”

“乔,你听别人讲了是谁吗?”

“唔!皮普,我听说是那个派人来在三个快乐的船夫酒店里送钞票给你的人。”

“就是那个人。”

“真叫人想不到。’下显得很平静地对我说道。

“乔,你听说他死了吗?”我立刻又问道,心里很没有底。

“你说什么人,皮普?是那个派人把钞票送来给你的人?”

“是啊。”

“我想,”乔思索了好长一会儿,把眼光避开我,望着窗洞下的椅子,“我确听到有人说过,虽然说的方式各有不同,不过意思都和这差不多。”

“乔,你听到过有人谈到他的一些情况吗?”

“我倒没有特别听到别人说起,皮普。”

乔站了起来并向我坐的沙发走来,我便开始对他说:“要是你喜欢听的话,乔——”

而乔俯身看着我,说道:“老弟,你听我说。皮普,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你说我们是吗?”

我羞愧得无言以答。

“那么,这就行了,”乔仿佛我已作了回答似的说道,“这就很好了,我们的意见就一致了。噢,我的老弟,既然这样,我们何必去谈论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必要谈论的话题呢?我们有很多话题可以讨论,何必非谈这没有必要的话题呢?在天之主啊!你可想到那可怜的姐姐吗?想到她那喜怒无常的脾气吗?你可记得那根呵痒的棍子吗?”

“我完全记得呢,乔。”

“我的老弟,你听我说,”乔说道,“你记得在那根呵痒棍飞舞过来时,我总是尽量挡住它,不过我的能力有限,不是每次都能如愿以偿的。一旦你那可怜的姐姐居心要打你一顿时,”乔又开始用他那惯用的大发议论的神气说道,“我要是挡上去不让她打,事情就更糟了,她就要更加重重地打你。我看出了这件事,我知道,这一来她就先揪我的胡子,然后把我的身子摇上几摇(你姐姐过去的这行为我是多次领教),如果这样一来,那个小孩子免得被打倒也算了。可是那个小孩子到头来还是被打一顿,而且打得更重,我的胡子也被掀了,我的身子也被摇了,于是久而久之我从中悟出道理,心想,‘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我看到的只是伤害,而看不到任何好处。’所以,先生,我要你来说好处究竟在哪里?”

乔正等着我回答,我便说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是这样想的,”乔同意地答道,“你说我想得对吗?”

“亲爱的乔,你想的永远都对。”

“唔,老弟,”乔说道,“你这样说就得坚持这样想。其实说我的话永远对,我倒认为我说的话很可能更多是错的,如果有对的,那我说的这句话是对的,即在你小时候,你隐瞒了一些小事,你之所以隐瞒,主要是因为你知道葛奇里在阻挡你姐姐的呵痒棍时是力不从心的。所以,我们两个人就不必去想这件事了,也不去谈论这些没有必要谈论的主题。在我这次来你这儿之前,毕蒂花了很多精力帮我出主意(因为我很笨拙),要我如此地看问题,如此地说,等等。’乔对他自己的这一套有理有节的议论感到很得意,他又说:“现在这两点都已做到。你是我真正的朋友,我就得对你讲真话。也就是说,你不必想入非非,现在你就应该吃晚饭,应该喝兑水酒,应该裹着被单睡觉。”

乔离开了这个话题是做了精心安排的;毕蒂以女性特有的智慧早就对我了如指掌,她运用柔密的机智和善良的心肠对乔作了心灵的开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于乔是否知道我如何穷,我的大笔遗产和远大前程已经消融,就像沼泽地上的太阳使雾气消融一样,我不得而知。

还有一件发生在乔身上的事,在刚刚开始时,我对它无法理解,但不久便有所悟,这简直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原来当我的身体开始由弱而强,由重病而复原的时候,乔对我好像出现了些不调和。因为还在我病得不能起床时,我需要完全依赖他,我的老伙伴以昔日的声调,以昔日的称呼来称呼我,叫我,如亲爱的皮普,亲爱的老弟等。这对我来说就如心中的音乐。我也用昔日的老调子对待他,他允许我这样称呼,我内心只有幸福与感激。可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对他虽一如往故,乔对我却有了一些微妙的疏远。起先,我对此茫然不解,不久,我便察其原因,一切都出自我,一切的错误都是我造成的。

啊!这都是由于我对他的态度而使乔得到一个结论,怀疑我的忠诚,等到患难一过,我就会逐渐对他冷淡,而最后把他抛弃。本来乔有一颗无辜的心,而我使他生出了戒心,因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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