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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事情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刻,如若不然的话,武子穆无论如何也不会闯到宫眷的住处的。
武子穆知道,此时若大呼小叫,惊动圣驾,无论如何是不行,当他拽着董诰往楼上去时,店外的砸门声已经越来越紧了。那刚才被打得鼻青眼肿的高扒道此时又神气活现地在门外高声叫嚷。碍于有圣上的吩咐在先,武子穆只是要几名侍卫守住大门,进来一个砍死一个,进来两个砍死一双。又命几名侍卫站在墙头,以做观望,如有逾而过者也格杀勿论。仿佛和对方摆出一副拚命的架式。
武子穆心里可着急啊,刚咽下的几口绿豆粥使身上的汗意有些退却,这时候又冒出一头汗来。他对董诰说:“董大人,看来只有叫醒皇上了。”董诰点点头:“对,对,叫皇上,你去上楼,我到前面去应付。”说着翻找衣物,要找出那身官服,可一时竟不知放在何处,硬着头皮走向门口。
武子穆不敢怠慢,此地就出在蒙辽交界处,要不绕道蒙古草原的话,他此时已守护在紫禁城墙上了。可到哪里,就说哪里吧。他知道,一旦地方恶霸与官府勾结起来,那就什么杀人越货的罪恶也敢做出来。何况,他们的身分仅是来往的客商呢!
二楼上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张明东哪去了?还有几个太监哪去了?他无从知道。他记得,他被张明东拦在门口的那间屋子。他轻挪脚步在门口站了一会,喘了一口气,只感到脚下的凉气直往上窜。他解下佩刀放在门口,用手指轻轻地叩响门环。里面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死去一般,谛听一会,从里面隐约传来阵阵鼾声。他刚想下楼,前庭的吵嚷声似乎越来越急。他不得不掀起门帘往里就闯。幸好,他的眼尖,一眼看见靠窗的床榻下摆放着两双鞋,他非常熟悉,那是男女不同的两个样式。他连忙拔回脚,退到门口,高声叫道:“皇上,皇上,皇上醒一醒。”连叫几声没有回声,心想皇上、皇后一路劳顿,都睡熟了。又提高嗓门,叫道:“万岁爷,武子穆有要事回禀。”
一声声急促的呼喊没有把嘉庆帝叫醒,却惊得梅香吓出一身冷汗。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武子穆,这多么熟悉的名字啊。难道我的子穆哥就是万岁的贴身侍卫?她低头一见自己裸露的躯体,一股莫可言状的羞辱感顿时攫住了全身。梅香感到一阵惊挛、颤抖,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彻心彻肺地凉,脊背似乎冒出一丝凉意。
梅香本能地抓起落在地上的丝帛被单裹住全身,她摇头不止,不会的,不会的,难道世界就这么小吗?我打听了多少军营都没查找到,我吃了多少苦到处寻觅,到头来,难道能在这里相遇吗?她反复思忖,没有答话。
武子穆又急着喊了一声:“万岁爷,皇上,武子穆有要事回禀。”
这一下,梅香听清了,是她苦苦寻觅的子穆哥,那声音是那么熟悉,浑厚中带有沙哑。那急促的呼喊的频率对于自己来说是那么亲切,她混饨的脑海中清晰地映出那一幅幅美丽的画卷来……
静静流淌着的小河是从高高的布库里拉山下来的。这在当地被视为神山的圣物有着无尽的宝藏。河水顺着山脚缓缓地下滑,在拐弯处的树林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年轻的梅香正是第一朵花骨朵绽苞的时节,有着天然的美貌,犹似带露的山花:生性活泼,又像密林中欢奔的小鹿儿,天真烂漫,在她的眼中飘浮着的小水珠如同闪烁生命的眼神在幽蓝的水面上转动,她撩起那长长的手臂宛如银虾般莹澈,在使劲挥动着,创造着无数个晶莹的梦境。每当三春天气,正是春光和煦、山花盛开的时节,但见山前绿草如茵,鲜花似锦,一片嫣红、一片姹紫、一片鹅黄、一片粉白……每一簇花、每一枝柳似乎都幻化成自己婀娜多姿的身影。当然,少不了身边那位头裹纯白的毛巾、腰挂弓箭、手拿横笛的英俊少年——武子穆,在春、夏、秋、冬四季织成的情网里,两位相爱的年轻人总是在大人们默许的眼光中,密切地交往。老人们交口称赞,真是天造的一对……
终于,有一天,在片片落叶随意飘零,雨丝缕缕,连绵不绝的秋天的黄昏,两个年轻人互相依偎着,倾诉着。梅香的眼中始终噙住了一颗泪珠,仿佛凝固一般,她怎么能舍得她的子穆哥离她而去呢?她紧紧地抱着子穆哥的健壮的腰身,把柔软的躯体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那脊背上的绿色长裙被秋雨打湿,阵阵寒意向身上侵袭,她又怎能顾了许多呢?她把脸埋在武子穆的怀中,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有这种接触,紧张、羞怯、激动、不安加上浓浓的离愁别意一起交织在心,她觉得眼前金花狂舞,仿佛连发梢都迷乱得有些发抖了,何况一位纯洁少女呢?
就这么紧紧地拥抱着,最后还是武子穆轻轻地掰开她的白嫩的手指,说了声:“过不几年,我就回来娶你。”她凝固的眼泪才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串串落下来……
迷糊中,嘉庆帝终于还是醒了。他一睁眼,猛见梅香裹着巾被蜷缩在床的一头,独自垂泪,心中当下一惊,刚想问个究竟,就听武子穆在门口声音抖地提高了许多,不忙不慌地答道:“子穆,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武子穆道:“皇上,前面聚了几十个人都要冲进客栈,被臣子给挡在门外,这会他们急着要进店,怕是因为赶道做买卖的因天热口渴寻求借宿的。这会正跟老板吵上了,老板说店被我们全包了,可他们硬要进来歇歇脚。”武子穆说得极为平和,生怕惊吓着嘉庆帝。
就在这时,便听前庭的大门被拍得越来越响,似乎吵骂声也传进后院客房中来了。嘉庆帝感觉不对味儿,对武子穆说:“你去看看,朕过会就来。”一面说一面穿上衣服。抬眼看梅香还在垂泪,就俯过身子说:“香儿,没事的,你是受了惊吧,为什么不叫醒我呢?”
梅香只能强做出笑容道:“奴婢还不是怕惊了万岁的安寝。听得外面吵声挺大,这里又不是皇宫。”嘉庆帝摸出床头的怀表,见时针已指到已末午初,说道:“也该醒了,光顾着清闲了,皇后她们不知可用过午膳吗?你也穿衣吧,叫皇后看见,朕倒没什么,只怕你又担心这、害怕那的。”
这时,客栈门口的嚷嚷声似乎要把整个房顶掀翻似的,一浪高过一浪,都是随便地吃了点豆粥的皇后及数个嫔妃都从睡意中惊醒过来。因为皇后住的是最里间,所以,当如妃起床时,看张明东正倚着躺椅半坐半靠地睡得正香,走到跟前,“啪”地一拍椅把,躺椅一个闪忽,差点把张明东闪掉下来。张明东睁眼一瞧是娘娘,连忙拾起拂尘,搭在胳膊弯外:“哟,娘娘醒了,老奴适才睡着了。”边说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老奴这就去叫醒皇上。”如妃一听就来气,竟敢在自己的面前称“老奴”,银牙一挫,尖声说道:“你这该死的狗奴才,也有你睡觉的份儿。快去给皇后端些清水来,我去叫醒皇后。”
张明东听了,也没言语,也没有移动半寸脚跟,只轻轻弹了弹袍子上的灰尘,说道:“奴才是侍候万岁爷的。”尽管复又改口称自己为奴才,但这话让如妃听来极不舒服,又见张明东的身子微微后仰,大有重新坐下去的态势,声音抖地提高八倍,“好你个狗奴才,竟敢在娘娘面前称耍起威风来。”一面说,一个急转身,挥起玉掌重重地打在张明东的脸上,顿时,张明东的脸上起了五只通红的手印。
这一打一叫,把皇后也吵醒了。不多会儿,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了前庭发生的事。宫中几位胆小的宫女此时已有两腿站不住,左右摇晃起来。在吵吵闹闹的人群,皇后注意到梅香站在一盘清水旁边,静静地拧着毛巾,放到铜制的托盘中,端起托盘交给皇后,说道:“淑婢给皇后请安。”皇后一见梅香衣裳多少有些凌乱不整,知道皇上又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心中涌出一股醋意,但没表露出来,只是把梅香拉到自己的房间,小声问:“皇上又欺你的身子了。”梅香若在平时,总是低头不语,一副柔弱不振,深恐受责的样子。可今天,梅香紧咬着嘴唇,深深地点了点头。
皇后不经意地微笑道:“你不太愿意?”梅香站在一旁不好说什么呢?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此时正流淌着汩汩的羞辱而悔恨的血液,她因羞愤与自责而脸色潮红如灯笼一般。皇后说:“哎,自古以来,哪朝天子不爱美人,有的为了美女丧了国,破了家,亡了身。总之,一切灾祸,一切因为女人的灾祸在古今帝王帝玉身上都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