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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全船都被花花绿绿的东西点缀着,首旗和其他各种信号旗,甚至桅顶上三个水手的帽子后面都飘着长长的红色垂带,教别的船离老远就看得见。
在它的三个桅楼之间,斜绑着两桶抹香鲸油,在中桅的横桁的地方,也绑着两只细长的油桶,里面肯定也装着同样贵重的鲸油。
看这副样子,“单身汉号”真的是满载了,这判断直到后来才得到了验证。
“单身汉号”此次的收获几乎叫人吃惊,就是在大海里打了一辈子鲸的人也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跟在大渔场里常年累月的巡游但却一无所获的捕鲸船比,“单身汉号”简直叫人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
他们早就把舱里装满了油,之后又把盛牛肉和牛油的桶腾出来装上了油。
甚至,连水手们自己盛东西的箱子都被献了出来,用沥青修补了缝儿之后装了油。
还有甚者,厨子用最大的锅装了油,茶房用咖啡壶装了油,水手们把自己的标枪头拨下来,将油灌进了承口里,总之,除了船长衣服上的那几只大口袋儿之外,船上可以做容器的一切东西都装了油。
可这还没完,他们还和许多捕鲸船交换来了不少的大桶。灌上油后堆在了甲板上。
甲板上堆不下了,索性就堆在了船长室和其他高级船员的房问。
为了开辟空间,连屋里的饭桌都被打掉了,船长就在一只大桶上吃饭。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捕鲸人兴奋的呢?
“单身汉号”上笼罩着一派欢庆的气氛,大炼油锅被罩紧一张鱼鳔(也有可能是黑鱼的肚皮)充当人鼓,被野里野气地擂着。
后甲板上,三个长岛的黑人手里拿着提琴弓,正在演奏,神采飞扬的大副和标枪手们正在和一些女人们热烈而节奏很快地跳着舞。
那些女人们皮肤是棕色的,想必是她们从波利尼西亚群岛跑出来的。
剩下的一些船员正忙着拆除炼油间,这可真是一件快活的差事。
砖头儿被不断地抛向海里,随之传来一阵阵狂野的笑声,简直就像是当年法国人在攻打巴士底狱。
船长衣衫笔挺地站在后甲板上,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的船员们狂欢,似乎是正在欣赏一场专门演给自己的喜剧。
亚哈船长蓬头垢面,愁眉苦脸,站在自己的后甲板。
“裴廓德号”和“单身汉号”相遇了。
“嗨,朋友,上我们的船来吧,让我们好好乐乐。”
“单身汉号”的船长手里拿着酒瓶和酒杯,热情地向亚哈船长发出了邀请。
“嗨,朋友,你可看到了白鲸么?”
这是亚哈船长的惟一目的。
“没有,只是听说过,可我不信,上船来吧!”
“你们真痛快呀,可我们不行啊,我们还要找那家伙。”
“别费那劲了,看你愁的,还是上我的船来,让我们好好喝几杯,就什么事都忘了。”
“谢谢,可我们……”
“那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你们接着奔命吧,我们可要满载而归了。”
“你这家伙在笑话我们么?走你的吧,我们互不相干。”
亚哈船长有些恼怒了。
“把帆都升起来,前进!”
亚哈船长大声地下了命令。
看着同乡的船驶回了家乡,“裴廓德号”的人们不禁有些黯然。
亚哈船长倚在船尾的栏杆上,从兜里掏出一只小瓶,小瓶里盛着多半瓶黄沙。
他望望逐渐远去的“单身汉号”,又望望手里的瓶子,不禁思绪万千。
瓶子里装的是南塔开特海边的沙子。
116.亚哈对抹香鲸的挽歌
遇到“单身汉号”多少给亚哈船长带来了些不愉快,或者说是伤感,还或者说是焦急。
总之,亚哈船长有些垂头丧气的感觉,但是,这更刺激了他的目的。
一时间,“裴廓德号”上的人都不敢出大气了。
然而,许多古语说得好,否极泰来。
就在我们的船遇到了“单身汉号”的第二天,我们就发现了大鲸队。
一番争战,我们打到了其中的四只。
更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一只是亚哈船长打到的。
当一场血腥的战斗结束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大鲸和太阳一起沉了下去,美丽的天空中和美丽的海面上笼罩着一片哀怨又忧愁的气氛。
亚哈船长坐在自己的小艇上,一边缓缓地向后划离被自己打中的那条大鲸,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大鲸在海面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令人感伤的情景。
这样庞大的动物,它死的时候也远比小动物死的时候更荡气回肠。
他在思索着一个奇怪的现象。
这现象来源于垂死的抹香鲸。
每一条临死的袜香鲸都是这样,它的脑袋先对着太阳转一会儿,然后再慢慢地咽气。
这是一个奇特的现象,谁也解释不清楚。
现在亚哈船长注视的就是这副景象。
虽然他以前看过多次,但在今天这样的黄昏中,似乎又多了很多很多叫人不可思议的东西。
也许是特定场合的特殊感受。
“它的头对着太阳转着,转着,看它转得多慢,但又转得多稳。”
“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刻,它为什么要对着太阳转呢?”
这个问题亚哈船长想过很多次了,现在他又想了起来。
“看它那一副虔诚又忠信的样子,它分明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着太阳倾诉自己的衷肠,分明是在表达自己对太阳的信仰。”
“它原来是信仰火的吗?是呀,只有你看到这一幕你才会明白,它是太阳最忠实的臣民呀,它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加信仰太阳。”
“当你看这无边无际的海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竟是这样的渺小和无分量。”
“你听不见大海对自己的回答,但它却以自己的公正而博大的胸怀来容纳一切,包括死亡了的生命,就像刚才打转的大鲸。”
“这鲸呀,你这样忠信于太阳,即使是在临死的时候,究竟是因为什么呀?”
“即使是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丝毫不放弃自己的追求,你简直是令我为你感到可敬啊!”
“可是,鲸啊,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你崇敬的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它的光辉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
“它根本已经无法挽救你的蓬勃的生命了。”
“这忠心耿耿却又单纯的鲸呀,让我送你到生命的尽头吧!”
“不光是你,不久以后,还有你们之中最优秀的一员,也许你们都知道它,那就是:莫比·迪克。”
“它是你们之中的王者吗?”
“你们敬服它吗?”
“我们要将它追赶,追到天的尽头,直到把它送到你们现在就去的那里。”
“你信吗?”
“我们赠一次吧!”
117.太平洋夜话
我们是在方圆很大的一片海域里杀死这四条鲸的,因而它们都相隔很远。
一只在上风处,一只在下风处,一只在前边,一只则在后边。
除了上风处的那条鲸以外,其他的三条都很快地被拖回到大船边上来了。
三条鲸被绑在“裴廓德号”的侧边,这可以算是此行以来的一大景观了。
上风的那一条因为离我们太远了,又在上风,所以要到明天早晨再拖。
于是,杀死那条鲸的小艇就要彻夜地守候在那只死鲸旁边了。
这其中原因我们在以前就讲过。
那条小艇恰好就是亚哈船长的小艇。
入夜了,小艇陪伴着死鲸荡漾在海面上。
这倒像是给死去的大鲸守灵。
死鲸庞大的身躯在黑暗笼罩的海面上漂浮着,像是进入了梦乡一样,一动不动。
一只浮标杆笔直地插在它的喷水口里,杆顶上挂着一盏灯笼。
灯笼闪着一星犹疑不定的光亮。
海水轻柔地在巨鲸的身旁激荡着,像是海浪在无声地冲刷着海滩,又像是一只伙伴的手在轻轻地抚平这大鲸的创伤和悲痛。
亚哈船长和水手们一起留在了小艇上来看守大鲸。
亚哈船长和所有的人都枕着阵阵的波涛,渐渐地睡着了。
对于从事捕鲸生涯的人来讲,这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只有费达拉还像鬼灵一样地醒着。
他蹲坐在船首,目光有些呆呆地看着一大群围绕着大鲸的鲨鱼。
有时,大鲨鱼的嘴巴就离熟睡的人们的头几英寸远。
鲨鱼的尾巴敲击着船板,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奇怪的声音,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亚哈船长从自己的梦中猛然惊醒。
他一睁眼,正好和费达拉面面相觑。
他怔怔地看着费达拉。
“我又梦见了那白鬼。”
亚哈船长喃喃地说。
“有灵车吗?”
费达拉平静地问。
“怎么会呢?这是在海上。”
“不,您听我说,如果您死在这一次航行中,您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