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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小怪听了道:“这等说来,那海岸上我等鱼虾仇人,正在那里撒网把钓哩,我等也去使这个方法儿,叫他大家也与市上吃我们的尝尝滋味。”说罢都飞星去了。
却说捕窃被…精迷了身形,变作大…,被假捕窃挑到村市上,一时就有市人携钞来买。假捕窃手里拿着把尖刀,说道:“老官,你要整买,却是零买?”捕窃此时两眼看着,耳里听着,心里要说,却说不出,乃想道:“若是市人整买,还挣得一时性命,若是零买,便要刀割。我想当时卖…,整卖零卖,便是这个光景。”正在恍惚如梦惊疑之处,忽见那些小怪,也把渔人迷变了鱼虾,小怪却变了些丫头小孩子,提着篮儿篾篓,口里叫着:“卖鲜鱼与活报。”那渔人却不能与市人说话,又不能喊口叫冤。你看他一个个攒眉眨眼,状若乞怜。他却见了捕窃认得说得,彼此只是互谈诧事。任他喊叫,那市人数钞不理,只得交钱拿去。忽然市上走了两三个酒汉来,捕窃看这酒汉,东歪西倒,踉踉跄跄。他便认得鱼虾都是人变,…精也是人形,卖鱼虾的丫头孩子却是鳅鳝,卖…的捕窃却是妖精,乃大喝一声:“妖物,为何青天白日假变人形,倒把真人弄假!”这水怪被酒汉两三个一顿拳撞脚踢,打了飞走,却丢了鱼虾大…,都复了人身,尚昏迷悟。村市买鱼虾的,见了都惊怪起来,说道:“怎么鱼虾大都是人形?”就有那馋痨好吃鱼虾的,说道:“原来这水中鱼虫湿化的,也都是人变的,吃他怎的“疑怪的都走去了。酒汉乃把捕窃并渔人,一掌一个,都打醒了,却如梦幻一般。及至省了人事,他啐了一口,好似梦醒,但不知何故,也不谢酒汉而去。
却说这酒汉如何明白这一种光景?他却是陶情,同着终日昏、百年浑两个。陶情与他游荡村落,指望拦阻东行高僧。不想高僧随所住处演化,静庵洁剎,便多住几时。他这酒怪,等候到来不得。陶情乃与终日昏计议,假变市人,开个酒肆,等有破戒僧人,吃了他的,便是拦阻高僧一体之意。不想来到这村市上,见这…精光景,只因陶情似妖不妖,作怪不怪,他却明见了这情由,把妖精打去,救省了捕窃、渔人。渔人原是鱼虾混来,便徜徉混去。只有捕窃醒了,把眼揉一揉,看着陶情三人道:“小子明明持枪与…精战斗,不知怎么被他迷了,到这村市,变作…身,备知这整卖零切情苦,却又不知如何得三位解救。大胆奉邀三位到个酒肆中,一杯酬谢高情。”陶情道:“实不瞒你,我三人遍走这村,把些小本酒肆,吃得瓶尽瓮干,家家都收了酒帘,且惊疑我们量如大海。你有哪个酒肆可饮,我们自沽了请你。”捕窃笑道:“三位纵量如沧海,也吃不尽沽来酒。我这村市店中,都是趸买零卖,还要搀些清水。若是到那做酒糟坊,你如何吃得尽,且是不搀清水。”陶情道:“酒里搀水,伤天理害人。这样心肠,你只图得利,哪知吃了的生病,不是伤胃,便是破腹,暗损阴骘。想得人利,还要自损利哩。”终日昏听了道:“闲话少说,且到那个地方,以发卖糟坊,我与此位吃几壶。”捕窃乃领着陶情到一个去处,果然是大酒肆。
众人方才入屋,叫酒保拿酒来吃,忽然一个僧人走入屋来,向店主说道:“店主,你可是要财利倍增,家道昌盛,开这个酒坊么?”店主见僧说了这句话,便起身答道:“老师父,我们辛苦经营,开张酒肆,怎不是要求财利?若靠天,财利有余,家道自然昌盛。”僧人说道:“只是伤了些天理。小僧也不怪你,造酒为生理,只是要店主知道这伤理之处,留点好心,纵不大盛,也免自损。”店主乃问道:“造酒营生,有何伤理处?”僧人道:“小僧有几句话儿说与店主知道。”乃说道:
天地生成米谷,与人充腹资生。
谁叫造成曲櫱,伤了谷气元精。
那更酒工抛撒,作成泥粪沟坑。
不思老农辛苦,舌法禁戒不轻。
私造因何有罪,为伤天理民情。
店主听了笑道:“长老说话太迂。你出家人,大戒在酒,故有这等迂谈。”僧人道:“我非迂谈。店主若要昌盛,须当觅个好心作工,不要抛撒五谷,作践酒浆。千米不成一滴,便是吃酒的,也要珍重这酒,细饮慢咽,知这其中滋味,一滴皆是农工辛苦,莫要大杯巨觥,充肠满腹,到个终日昏昏,借口陶情,醉浑不省。”僧人说罢,店主点头,方才吩咐店工酒保,可有便斋,留这长老一顿。却不知陶情听着僧人说的,句句着他身上,乃走出屋来,喝一声:“哪里和尚,你不吃酒,却嗔人吃,且称名道姓,把我们数说出来,是何道理?”僧人见了陶情,笑道:“你识我僧么?”陶情道:“不识,不识。”僧人道:“你遨游海国,饮尽曲櫱,哪个不识,如何不识我?”陶情道:
说我遨游海国,真也识尽风流。三皇五帝到春秋,多少贪杯老幼。便是饮中八圣,神仙玉佩曾留。朝官宰相共王候,都是相知有旧。
僧人笑道:“你却不识我,我却识你。”陶情道:“长老,你却如何识我?”僧人道:我识得你是:
假借陶情贪曲櫱,大杯小盏任胡涂。
伤生伐性何知戒,醉后贪杯不若无。
终日昏听了道:“你这和尚只认定了五戒,哪里知八仙。便是我这个老友百年浑,是醉也只三万六千场。”僧人道:“我僧家难禁你断,只劝你节;不怪你遨游海国,哺糟啜醇,只怪你贪嗔破戒,阻拦度化僧人。你若依我僧说,节饮为高,且生五福。”百年浑道:“不听,不听。”僧人道:“我小僧好意劝你,不听也罢。只是这一位善人,我看你是个蝇头微利,日赶朝中,哪里有这许多钱钞与人吃酒。”捕窃乃说道:“长老你如何看我是个小生理,淡薄局,不该吃酒?”僧人笑道:我小僧看你:
捉襟频见肘,纳履不遮胫。
只图身自暖,妻子冻如冰。
难当柴和米,何尝荤与腥。
虽然终日醉,落得赤精精。
捕窃听了笑道:“长老你说的一团道理,我想这酒名叫做福禄水,必定是富贵之家前生修积了来的,今世享用,樽前侑酒笙歌,席上佳肴美味。若是前生不曾修积了来,便天性不饮,吃了多病。若是以下的,不知安份,贪杯酷饮,不是浪费了田庄,定是消折了资本。还有一等,没有田庄资本的,叫做:吃的棍无裆,裤无口,披一片,挂一片,邻里笑,妻儿厌。何苦执迷,终朝酣酒?若我小子,却不是贪酒。只因生平捕鱼度日,他人得鱼,便沽酒快乐,真是不顾家计身命。惟小于得鱼,不足日计。为甚不足?却为近来村人日繁,生理淡薄,捕鱼的日众,这海中没甚大鱼。小子却会捉鳖,因而捕几个大。不想这水兽,大的成精作怪,嗔我日日捉他,他乃咬我腿脚,又变了妖怪,与我厮杀,弄个虚幻,将我做…,把它变我,拿到村市来卖。我想这会光景,宛似我卖它一般,说苦人不理,叫冤人不知。正在慌忙之际,幸遇这三位打退了妖精,救了我生命,故此到店中,沽一壶作谢。”僧人听了道:“你不亏三位救你,委实碎割零分,下油锅供人食,转入六道轮回。你捉它,它捉你,这冤缠苦恼何时得脱?你今得脱了,何不速改生涯,做些不伤生的买卖。”捕窃说:“谨依师父教诲。”乃叫酒保,取酒来谢陶情三位。僧人乃叫:“莫要取酒。我看你这贫人,多不过一壶瓶,如何尽得他三人量?你只依了小僧,改了营业,待我小僧与你沽一壶,酬谢他罢。”捕窃说:“你出家人,哪里有钞?”僧人道:“我化缘得了几十贯钞,可以沽得。”陶情听了,与终日昏说:“果如和尚之言,一个贫人,多不过一壶,倒不如和尚的钞化来,若多,倒有几壶。”终日昏道:“我们如何吃僧家化缘出来的酒?”陶情道:“彼此都有功,便吃何妨。”百年浑道:“我们救渔人有功,吃他酒。僧有何功?”陶情道:“出家人度化得一人回心向善,他便舍身也喂虎,割肉也喂鹰。几贯钱钞,如何不舍?吃他的,无妨,无妨。”乃向捕窃说:“你既有这师父代钱沽酒,不消费了。”只见僧人把袖中一摸,倒有几壶的钞,叫一声:“酒家,拿杯壶肴菜来。”那酒保摆下两个菜碟,便问要吃何样肴馔。僧人道:“我出家人,不敢劝人茹荤。若是把荤劝人,便与庖厨杀生何异。”捕窃说:“怎么僧家劝人吃荤,乃与庖厨不异?”僧人说:“庖不自食,烹以食人。僧既不茹荤,乃以荤劝人,事又何异!还要作孽,堕入眼见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