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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道:“我于十七日引众倭酋出海,你官兵伏在乍浦城中,不要走漏消息。我离乍浦城半里,列成阵势,假号召众人,抢到海船之上,我自执大旗一面,麾将起来。官兵在乍浦城中放起号炮,从城中抢将出来,两边夹击,包你一战成功。”约得端正,果然十七日,徐海引了各酋长离乍浦城半里之路,摆成阵势。各处倭奴都趋到海边,争先抢掳船只,果然徐海手执大旗一面,麾将起来。官兵在城上望见号旗麾动,即便放起号炮,开了城门,乘机杀出。那时倭奴都争先走到海岸,官兵从后面一齐掩杀过去,出其不意,杀了他数百人,没水死者不计其数,官兵得胜而回。徐海用计勾引官兵,暗暗袭杀了这一阵,自以为莫大之功,叫人来说,愿率领部下各酋长到辕门投降。胡公应允,约定八月初二日来辕门投降。
那时胡公统兵在平湖城中。你道徐海好狡,约定八月初二日,他却暗暗算计,恐怕这日有变,预先一日率领倭酋五六百人,都是戎装披挂,戴甲持刀,摆列在平湖城外,军势极其雄壮,自己率领百余倭酋,甲冑而入平湖城中以求款,胡公道:“受降如受敌,此非轻易之事。”遂叫兵士林立于辕门内外,方才大开辕门,放徐海等百余人进来参见。徐海俯伏丹墀之下,叩首谢罪。胡公大声吩咐道:“你不守王法,骚扰沿海居民,罪大恶极,今既内附,朝廷尽赦汝等之罪,当与朝廷出力,慎勿再为恶逆也。”徐海叩首称:“天皇爷爷,死罪死罪。”遂赐银牌彩缎犒劳,徐海百余人叩首而出。胡公见徐海不依日期而来,又甲冑而进,晓得他明是狼子野心,若不剿除,终为后患。只是手下尚有千余人,甚是狡猾,难以驱除。况且永保之兵尚未调到,只得隐忍,叫徐海自择一个便地屯扎。徐海看得沈家庄宽阔,甚可屯扎。那时是八月八日,胡公又恐肘腋之间一时生变,难以扑灭,遂星夜着人催促永保这一支兵来。又恐徐海疑心,时时将金银酒食犒劳。遂与赵文华计议道:“吾闻善用兵者莫妙于用间,待其自相残杀,可以不劳而定。如今陈东之党,本与徐海不和,只因事迫,所以合而为一。若彼二人同心,非我之利也。今沈家庄有东西两处,中隔一条大河,如叫他分为两处屯开,彼此参差,久之自然有变生于其间。我因其变而图之,省多少气力!”计议端正,果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话说胡公与赵文华计议妙策,就着人宣谕徐海,叫徐海自己屯于东沈家庄,陈东一支屯于西沈家庄。徐海不知是计,尽依胡公之说,彼此分屯开了。那时永保这支兵已取到。胡公见永保兵到,心中胆壮,便日日算计思量要图这徐海。恰好徐海送二百金于胡公要买酒米,胡公乘机暗将慢发毒药藏于酒米之中,送与徐海;又狱中取出陈东来,待以恩礼,叫陈东诈写一封书付与其党道:“海已约官兵夹剿汝辈矣,汝辈须好生防备,休得有失。”陈东之党得了这一封书,各人吃了一惊,都做准备。那时是八月二十五日,陈东之党遂夜夜埋伏几个巡哨之人,在于东沈家庄侧,探听消息。那时徐海心中颇觉疑惧,也恐陈东之党暗暗来图,遂着两个酋长一个背了王翠翘、一个背了绿珠,悄悄从小海而走,要托付于胡公,以见托妻献子,决无二心之理。谁知两个酋长背了王翠翘、绿珠二人出来正走,却被伏路巡哨之人窥见,登时报于陈东之党。陈东之党大惊,就勒兵前来,邀夺了王翠翘、绿珠二人;到于徐海之庄,大喊道:“你瞒俺们做得好事,你要杀俺们,俺们难道只是自死,大家同死罢!”正是: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说罢,便拈枪来刺徐海。徐海急急躲时,腿上中了一枪。众贼大乱起来,喊声大举,互相杀伤。官兵报了消息,胡公亲自穿了甲冑,率领官兵四面合围拢来,保靖兵当先,河朔兵继后。胡公厉声叱永保兵奋勇杀人,令各兵人持一束火放火焚烧,铳炮如雷,矢石如雨一般射将进去。徐海走投没路,只得投河而死,并陈东之党数千人尽为刀下之鬼。其中还有被毒酒药死的,遍身乌黑,就如黑鬼模样,共有三四百人。永保兵拿住王翠翘二人,问他徐海在于何处,王翠翘指河中道:“已死于此矣。”永保兵就河中捞起徐海尸首,斩其驴头,献与胡公,胡公将来号令。果是:
喜孜孜马敲金镫响,笑吟吟人唱凯歌回。
话说胡公斩了徐海、陈东这两支贼,这日大赏三军,犒劳有加,辕门摆设酒筵,大吹大擂,共宴文武将吏。因王翠翘二人用计除了徐海,是大有功之人,这日就着王翠翘二人侑酒。胡公开怀畅饮,饮得大醉,遂戏将王翠翘搂抱怀中为乱。这日便满座喧哗,不成规矩。次日胡公酒醒,甚是懊侮,遂把王翠翘指与帐下一个军官配他。那军官叩头谢恩,领了王翠翘到于船上。王翠翘再三叹息道:“自恨平生命薄,堕落烟花,又被徐海掳去。徐海虽是贼人,他却以心腹待我,未曾有失。我为国家,只得用计骗了他,是我负徐海,不是徐海有负于我也。我既负了徐海,今日岂能复做军官之妻子乎?”说罢,便投入水中而死。军官来禀了胡公,胡公不胜叹息,遂把绿珠另配了一人。
再说那徐海部下倭酋辛五郎,见徐海已死,遂率领余党,乘舟逃到烈港。胡公差一支兵急去邀截,俘斩三百余人。辛五郎正要投海而死,被官兵一挠钩搭住,绑缚了来。胡公命与叶麻、陈东等同囚到京师,献俘告庙,碎剉其尸枭示。叛臣逆贼,到此一场春梦,又何苦而为之乎!果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话说胡公用计诛了徐海这一伙逆贼,恐形迹彰露,变了王直之心,遂将王汝贤等极其抚视,如同嫡亲儿子一般,对叶宗满的兄弟都厚加礼遇,时常与彼同榻而寝,使彼无一毫疑忌之心。又时时对将吏道:“王直与徐海不同,他从来不曾侵我边疆,原非反贼。但是他倔强,不一来见我,若来见我,我定有以全之也。”王直闻得此言,说胡公是个条直爽快之人,可以欺瞒,不若乘机渡海,以全亲属。况且徐海败没之事,王直尚然不知,便道:“我若去见他时,他待得我好便罢,若待得我不好,或不肯全我亲属,我仍旧与徐海为犄角之势,自有救援,怕他怎的!”遂放大了胆,决意渡海而来。先遣前番来的生员蒋洲回来报了信息。胡公大喜。王直遂着王滶、叶宗满等统领大小海船,锐卒千余,蜂拥而来,执无印表文,诈称丰洲王入贡。先把海船泊于岑港,据形胜之地。四围分布已定,王直与谢和、方廷助这一班儿多年作恶之人慷慨登舟,洒酒誓众道:“我昔年泊船烈港之战,被俞大猷领一支兵来围我,幸以火箭突围而走,如今泊船在此,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须要谨守提防,休的挫了锐气。”吩咐已毕,众倭酋喏喏连声。胡公晓得俞大猷曾与他有烈港之战,恐生不测,便预先把俞大猷这支兵调到金山去了,遂命总兵卢镗代其任。那卢总兵旧曾与王滶同在舟山饮酒,抚循倭酋,极其体恤,众倭酋都与之相好。所以王直坦然不疑,只是日聚众倭酋,磨刀备剑,砍伐竹木,为开市之计,且索母亲、妻子,要求官爵做指挥而已。胡公心中已有定算,便一概应允,仍上疏以安其心。朝廷已知王直为釜中游鱼,智力俱非胡宗宪之敌,遂降下诏书道:
王直既称投顺,却挟倭同来,以市买为词。胡宗宪可相机设谋擒剿,不许疏虞。致堕贼计。
胡公奉了这纸诏书,却暗暗藏过,不露一毫踪影,遂到宁波地方,亲自与之对敌。秘密调遣兵将,遂着参将戚继光、张四维等统领一班能征惯战之将,保靖、河朔、永保等处之兵,四面远远埋伏。凡水陆要害之处,星罗棋布,刀枪戈戟,成林布列,围得水泄不通,鸦鸟难飞。方着夏正等数人到于王直营中,以死说他道:“你要保全家属,开市求官,这是极大之事,难道不到辕门去亲自纳款投降,可有安坐而得的道理么?俗语道‘脱了裤儿放屁’,怎生得有如此自在之事?若是带甲陈兵在此,说道,‘我来纳款’,谁人肯信?今你有大兵千余在此,你到辕门去参见,总督胡爷敢留得你住么?况且死生有命,命里该死,战也要死,降也要死,总之一样都是死,若死于战,不如还死于降。降还有可生之机,不如降的为妙!”王直听了此言,甚是不悦。
不说这边夏正说他投降,且说胡公好计,因王滶、叶宗满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