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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殿上群臣闻言哄笑一堂。皆云鬼谷悬策浪得虚名,那相面之术乃是欺世之谈。
韩淮楚心中终于明白,那陈胜先头之所以不召见自己,原来是为了这事!
见众人出言不逊,辱及师傅,心中作恼,便欲立起身拂袖而去。
正欲起身,忽闻朝堂之上,一人大喝道:“清溪隐叟相术有鬼神莫测之能,尔辈安能知道?”
韩淮楚扭头一看,原来是老朋友——祁连十二连环坞的寨主韩广。
韩广自从龙武坡一役,便离开了万载谷。听闻陈胜举旗反秦,便投奔义军而来。此时正在左将军武臣帐下,出任大将。
陈胜凝目射向韩广,问道:“爱卿何出此言?”韩广高声道:“清溪隐叟识人相面之能,四海皆知,岂能容人任意诽谤?韩少侠也不是无名之辈,而是声名赫赫。诸位难道不知,韩少侠在龙武坡率领我们两千江湖豪杰,大败秦国上将军蒙毅八千精锐?他文韬武略,实是不可多得的帅才。望吾王能重用之,必将为吾王开疆拓土,建立莫大功勋。”
听完韩广所奏,那陈胜沉思起来。
※※※
说话间,忽有守卫来报,云天下名士三晋盟盟主张耳来此,正在宫门外求见大王。
陈胜闻言大喜,说道:“久闻张耳贤名,有他三晋盟来投,寡人若得其相助,大事济矣!快宣!”
瘦削的张耳入得殿来,跪拜道:“闻陈王兴兵,欲伐秦代立。张耳特来投奔,愿效犬马之劳。”陈胜忙道:“张先生贤名四方皆晓。先生今日来投,寡人如久旱而得甘露,先生快快请起。”
张耳立起身,转头见阶下犹跪了一人,仔细一看,惊喜道:“韩少侠,怎么是你?”韩淮楚笑道:“我与张盟主一般,也是投奔义军而来。”
陈胜便抬手道:“韩信,平身。”韩淮楚方才站了起来。
郁闷啊郁闷!那张耳一来,陈胜立马就说请起。韩淮楚跪了老半天,那陈胜一点表示都没有。
陈胜便问张耳道:“先生见识广博,不知有何计教于寡人?”
张耳恭身道:“张耳此来,正是为此。秦王无道,天下共弃。将军首义反秦,愿为天下除残伐暴,故而天下仰目,四海钦服。只是如今在陈地称王,乃是视天下为将军之私也。”
陈胜闻言,心里打了个突,反问道:“依先生之见,又应当如何?”张耳道:“张耳不才,为陈王献一计:诏告天下,去除王号改称将军,急引兵而西进,遣人立六国之后为王,自树为党,为秦增敌。敌多则力分,我众则力强,如此秦国必亡无疑。到时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必拥立将军,服将军之德。如此,则帝业可得。如独自称王,恐怕寒了六国之后众人之心。”
周文闻言当即白须怒张,指着张耳斥道:“张盟主,你这话就大谬不然。我王兴师必可铲取暴秦,何用他人相助?你可是想恢复战国时七雄并起的格局吗?你怎能保证六国复立之后,不各怀异心?到时说不定他们还要与吾王争夺天下,岂非自树强敌?”
又有上柱国蔡畅阴阳怪气道:“原来张先生不是来投效吾王的,是为你们三晋复国来着。”
张耳辩道:“张耳是真心来投。我方才之言,不过是欲集天下人之力共逐暴秦而矣。纳于不纳,决于陈王。”
陈胜原指望张耳率三晋盟来投,义军又平添一股生力军。今听了张耳之言,便知他存有这份心思,哪里还会对他感冒?
陈胜便敷衍道:“先生之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如今寡人已经称王,若自去王号,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张耳又问:“可否派兵去扶持六国之后?”陈胜不耐道:“此事容后再议。”
张耳便讪讪然,再不多言。
※※※
突然间,殿外传来一声大呼:“荥阳急报——!”
随着话音,一名军校飞快闯入殿中。那殿门口的守卫军士,也不阻拦。
陈胜闻言,急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欠身道:“可是假王的战报?那荥阳战况如何?”
来人跪倒阶下,报道:“假王初战败于李由,后纳新投的豪杰邓锐、伍余之计,设伏围住李由。不料被李由奋战逃脱,潜入城中。李由锐气已挫,不敢再战,只令军卒坚守不出,那荥阳城高墙厚,一时难以攻破。”
陈胜点了点头:“假王亲临沙场冲锋陷阵,辛苦了。只是可惜那荥阳未能攻破。若能夺此重镇,秦廷将藩篱尽失。”
原来那荥阳乃是三川郡治所,西与成皋遥相呼应,扼住四方要道,地势险恶,易守难攻,素为河南兵马重镇。
镇守荥阳的,便是秦国丞相李斯的长子郡守李由。
李由少学儒家,不足其志,遂师从王翦学习刀马弓箭及用兵之法,乃是文武全才的秦国名将。
而那攻打荥阳的假王,正是在大泽乡和陈胜一起揭竿起义,又拥护陈胜为王的吴广。
陈胜本分吴广三万军马出兵西北,兵锋直指荥阳。一路上从各地投效的豪杰络绎不绝,竟聚有十万大军。原来吴广性本温和,礼贤下士,在军队中声望一直比陈胜还高。有不少人只欲投到吴广的麾下,而不愿到陈城投陈胜。只是吴广为人比较忠诚恭敬,一意扶佐陈胜,不想自立为王罢了。
殿上便有大司徒邵骚进言道:“韩信既是纵横家弟子,胸怀韬略,何不试派他前往荥阳,助吴广一臂之力。若真有才学,再委以重任不迟。”
陈胜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就封韩信为随军参将,去往假王帐下效力。若有功劳,再调回陈城另委重任。”
韩淮楚虽只被封了一个小小参将,心中却甚是高兴。只因一身文韬武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便叩拜谢恩。
※※※
韩淮楚领了陈胜印授,穿了陈胜赐给的一副披挂,回到墨家弟子棚屋内。
虞芷雅正翘首等待,见韩信回来,穿着银盔银甲,威风中透出一股子帅气,不由看痴了,喜道:“韩公子,那陈王封了你什么官?”韩淮楚漫不经心道:“封了个随军参将。”
虞子期愤然道:“就这么一个小小参将,岂非太过屈才?”韩淮楚淡淡道:“官虽小,可有用武之地,韩信就心满意足了。”
虞芷雅幽幽道:“韩公子准备何日启程?”韩淮楚答道:“明日一早,我就要赶往荥阳,投奔假王吴广帐下。”
虞芷雅闻言一怔:“这么急么?”韩淮楚说道:“军情紧急,军令如山,不得不快。”
虞芷雅数月未见韩信,原指望能和他多相聚一阵,殊料就只短短两日,他又要和自己天各一方,闻言怅然若失。
虞子期道:“虽然我们墨家不提倡饮宴,但今夜我与韩少侠饯行,大家不醉不休。”
于是虞子期令厨役整备酒肴,在那棚屋之中,挑了明烛,来为韩信与利苍饯行。虞芷雅在一旁把盏相陪。
韩淮楚念到明日又将和心中佳人虞芷雅分开,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才经三四杯,已思绪凌乱,心神不宁,显出几分醉意。
虞芷雅忽盈盈站起,卓立阶下,轻启朱唇,曼声道:“让芷雅为你们作个剑舞,为两位送行,如何?”
佳人献舞,哪有不看之理?韩淮楚与利苍便击掌高声叫好。
虞芷雅便拔出长剑,在阶下轻歌曼舞起来。
只听她唱道:“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汎汎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正是《词经》小雅中的《菁菁者莪》。
虞芷雅舞姿曼妙,飘然轻盈。有词云:飘然转旋回雪路,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平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柚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她手中的三尺寒铁,更是舞得如骖龙翔舞,江海凝光。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利苍和虞子期看着虞芷雅翩翩起舞,均兴致高昂,拍手称好。
韩淮楚初时也击掌叫好,仔细观赏一会,忽然又潸然泪下。
虞芷雅见状,便敛裾罢舞。利苍奇怪道:“韩兄弟,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怎么哭了?”
韩淮楚擦拭眼角的泪水,强启笑容,说道:“没事。”
藏在他心中的酸楚,利苍和虞子期又如何知道?
日后垓下之战,就是这位虞姬,将在项羽的帐中,为他作舞。在项羽怅然叹息“虞姬虞姬奈若何”声中,虞姬便会拔剑自刎,从此香消玉殒。
这为项羽跳的剑舞,韩淮楚虽一饱眼福,能先睹为快。但虞芷雅日后那凄惨的命运,却让韩淮楚深感心伤,一时不能自己,流出了一脸的清泪。
利苍和虞子期只以为韩淮楚是想到明日分别,一时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