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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释之也不多言,领众而去。
※※※
又过了两个时辰,营外守军来报,云三晋盟副盟主张良张子房先生领了魏王旨意,权充使者而来。
周市闻报心里是格外窝火,“这魏咎究竟发了什么神经,竟一连下了三道旨来,还劳动了张良张子房。这一次不知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张良是三晋盟韩盟中人,也就是魏国的盟友,临时被魏王请来作为使者,想来也是合乎情理。
周市气归气,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出营迎接“魏王使者”张良。
张良手提革筒,带了护从十人,满面春风走入大帐。
入帐后,张良走上案桌,高声道:“周丞相接旨!”周市迟疑一下,跪下地来。他身后众将,也齐刷刷跪倒一排。
张良暗自一笑,展开一卷黄绫,高声宣读“魏王旨意”。只听她念道:“寡人思念相国成疾,已病疴沉重。欲与相国商议储君之事,安排后事。相国见旨速辍攻伐,班师回朝。”
张良念毕偷眼看向众人。只见帐中一排悍将皆张大了口,面面相觑。
先头那使者范雍刚走才过两个时辰,魏王竟病重到要翘辫子准备安排后事了,谁能相信?周市与他又能有什么感情,魏王竟会思念他思念得病疴沉重!
就是傻子也明白这旨意分明是胡说八道,那魏咎不过是想让周市早点回都。只是众人不知魏咎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召周市回去,竟接连下了三道旨意。
便有纵横家弟子周叔干咳一声,问道:“大王现下究竟病体如何?”张良的回答却令他出乎意外。只听她答道:“吾刚从临济而来,大王气色好得很,每日在王宫花园里耍枪弄剑呢。”
周市浑身颤抖,大声吼道:“大王既然无恙,下此旨意莫非戏耍为臣?”
张良嘻嘻一笑,说道:“大王之意相国此刻还不明白,不知周相国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周市闻言愕然:“大王有何用意?”
张良用眼光余角扫了扫营中众将。周市会意,一拂手,众人皆退出营外。
周市急问:“先生与大王深交已久,不知大王有何用意?”张良却不回答,悠悠叹了口气,说道:“相国还记得当初子房劝说汝立大王之事否?”周市道:“记忆犹新。周某听了先生之言,方能保全性命,至今感激五内。”
张良叹道:“相国立大王固然英明,只可惜当初你做了一桩错事。”周市惑道:“什么错事?”张良道:“相国还未立大王,便急于延揽军政大权,此举不智至极。”
周市满脸不以为然,说道:“吾周市将大王从一个落魄之人捧上魏王宝座,讨要点权力有何不可。当初大王不是自己说的让我总督军政,国事大小,皆决于周某一人么?”
张良冷笑道:“当初大王急于登上魏王之位,相国你又问得咄咄逼人,他不那样说,你如何肯立他为王?相国固然得偿所愿,但未免落了要挟君上之嫌。”
周市闻言默然,后承认道:“是周某的不智。”
张良点头道:“汝既立此大功,还怕大王不感激涕零?这位极人臣的相国之位,还怕落到别人头上?那军权本是相国所有,大王怎会无端褫夺?现下倒好,自从相国走后,可有不少人向大王进献谗言,说相国你恃功而骄,飞扬跋扈气焰凌驾君王之上,早晚便会谋朝篡位。”
周市闻言大吃一惊。这满朝文武绝大多数是他旧部,经他亲自点头魏咎才授职,想不到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趁着自己不在,便搬弄出如此是非。
当下沉着脸问道:“都是些什么人在背地里诋毁本相?”
张良道:“诋毁相国的,首推王弟公子豹。”周市哼了一声:“他这王弟还不是靠吾得来。听说大王任他为代相,可有此事?”张良道:“他们是亲兄弟,看来大王对他信任要甚于丞相,想封他为辅相呢。”
这魏豹不是周市自己人,要诋毁他周市也没辙。周市又问:“诋毁本相的还有何人?”张良道:“大王任其弟为代相,大臣中不少人看出苗头,跟着魏豹上疏诽议相国者不在少数。”
周市大怒道:“这帮见风使舵的家伙,枉吾周市提拔与他们!不知大王听了如何作想?”张良道:“大王初时也不相信,但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大王也就慢慢相信了。”周市叹气道:“不能见信任于大王,奈何!”
张良又道:“还有那太仆陈平,公然在朝堂毁议相国,云相国之相魏,如田和之相齐也。大王若听任相国总揽军政,不加制约,这大魏的江山,早晚会落到周氏手中。”
战国时齐国国君本姓姜,乃太公望吕尚后人。后来齐国大夫田和辅政为相,将齐国的四家大夫都灭了,齐康公也被他放逐到一个海岛上,自生自灭去了。田和便自个做了齐王,从此齐国国君姓田。
周市听陈平拿自己与那篡位的田和相比,恼羞成怒道:“竖子安敢诽谤本相!待吾回都拿他质问。”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悠悠众口,如何能堵?关键是相国是如何作想。你欲效那吐哺握发的周公,为后人称道,还是效谋朝篡位的田和,背得万世骂名?”周市想也不想道:“吾当然想效周公,尽心辅佐大王,昌大我魏国,成就吾一世英名。”
张良击掌道:“相国有如此之志,子房由衷敬佩。”她话锋一转,说道:“可惜丞相之志只有子房一人知道,你魏国的君臣却是不知。”
周市窘道:“先生见识卓越,智谋过人。请明示周某将如何处,方能消除众人之议论,见信于大王?”
张良见时机到了,便亮出底牌:“请相国速速班师回都。”
周市惑然问道:“班师回都与众人的议论又有何关系?”
张良长笑一声,说道:“你道大王连下三道旨意,是为何故?”周市正不明白,便问:“先生从临济而来,当知大王用心,请明告周某。”张良道:“傻子也能看出那三道旨意皆是托词,大王实是想试试丞相忠心而已。”
周市张开大嘴,讶然道:“这大军征伐非同儿戏,大王欲以此来试周某忠心,难道不知孰轻孰重?”张良道:“这是代相魏豹的主意。他云一个掌管举国军力的丞相若是不忠,可比拿下十余座城池,拓展一点地盘要严重得多。还说丞相在魏国不敢自立为王,若据了泗水郡就说不定了。魏豹极力唆掇下此三旨,说相国若不奉旨便是欺君,必有不臣之心。”
班师不班师,已上纲上线到忠不忠的地步。周市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周市便问:“依先生之见,周某应该放弃这眼看要到手的沛县,立刻回都么?”张良犹在火上浇油:“大王已连下三道旨意,丞相还犹豫什么,难道又要给众人落个抗旨不遵的口实吗?”
周市在帐中踱来踱去,陷入沉思之中。忽长叹一句:“罢了!罢了!就让那欺世盗名的刘邦再多活一阵吧。周某立刻领旨,撤了沛县之围,即日班师。”
张良见目的已经达成,心中暗喜,仍不动声色道:“丞相虽有拥立大功,但到底份为臣子,日后还须顾及大王的圣意,不可太过任性。”周市点头道:“周某受教了。”张良一个棒杀过后,又一个捧杀,说道:“那周公只有到死时,大家才知其德操。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丞相之忠心于大魏,日后必为天下人称道。”
周市听了这勉励的话,精神一振,点头道:“希望如此。”
张良哈哈一笑:“日后大家再提起周公,便有两位了。”
※※※
于是张良便云回临济向魏王复旨,离开魏营。
那周市急传令撤去沛县之围,大军拔营,班师回朝。
一干众将皆是不解,问道:“吾军眼看便可将沛县拿下,这到手的肥肉怎要吐出来?”周市却板着面孔说道:“本相自有主张。”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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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周市急匆匆领着大军回到都城临济,魏咎十分奇怪,问道:“相国正捷报频传,怎回来了,可是那沛公刘邦已被你灭了?”
周市比他更是奇怪:“不是大王下三道旨意,急召为臣回来的么?”魏咎诧道:“寡人是曾派了大夫蔡寅为使,可那是要爱卿早日攻下沛县。只待平定刘邦,便封丞相为泗水侯,又何曾下过如此旨意?”
周市纳闷道:“三道旨上均是大王手迹,盖了大王玺印,为臣查验过,怎会有假?那最后一道旨意乃是大王昔日盟友,张良张子房先生亲自送来,云大王对为臣起了猜忌。为臣恐担了欺君罪名,这才急匆匆赶了回来。”
魏咎闻言大奇:“张子房?寡人自从即位以来,便再未见过他,何曾下旨与他送交丞相?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