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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闻言稍稍皱眉,心中却是不愿即可就去扰了他,便道,“去寿康宫吧。”
容飒在外应一声,马车便直接朝寿康宫的方向去,沈苏姀又道,“派个人去守着,等他忙完了再告诉说我来了,政事要的紧……”
容飒应是,沈苏姀便盯着那信笺眸色发沉。
宫道悠长,因是到了初夏,后宫之中的景致比冬日里好了许多,沈苏姀抬眼望去,去年冬日里的大火已经不见了痕迹,金瓦玉檐,飞梁斗拱,再多的阴暗伤逝都会被权利和融化极快的抹去,久而久之,任何事端在这宫闱之中都只变成湖面上的涟漪,浅薄的水纹荡开,至平复之后便如同不曾发生过,无端的叫人学会了心冷。
马车徐徐滚动,沈苏姀放下车帘在无心去看这富贵景致,某一刻,马车忽的一停,沈苏姀回过神来只以为是到了,却不想听见外头一阵铠甲锵锵声。
“末将拜见太子妃……”
熟悉的声音让沈苏姀眉头一挑,掀帘一看,却是一身墨甲的何冲站在不远处,她有些愕然,忙道,“何统领不必多礼,本宫欲去寿康,将军自去忙吧。”
何冲站在马车十步之外,闻言却道,“太子殿下命末将来接太子妃。”
从天圣门至此不过半柱香的时辰,还未至仪门,却是连接她的人都派来了,且还是这位宫禁之中地位最高的统领大人,沈苏姀愕然,随即苦笑,他不过回来一夜,可这宫里却已是他的手眼,沈苏姀叹了口气,“那就劳烦何统领了。”
何冲连忙拱手,“末将不敢。”
马车再度行进起来,不多时便到了仪门之前,仪门处便是分路之地,一边去前朝,一边去后宫,沈苏姀不愿招摇,只让马车停下步行去找嬴纵。
“太子眼下在何处?”
沈苏姀走在最前,何冲落后她两步,闻言便答,“殿下在御书房。”
倒是不出沈苏姀所料,微微颔首,目光下意识落向自己的袖袋,眉头一皱,沈苏姀忽然回头看了何统领一眼,“天寰宫闭宫,何统领往后都负责太子护卫吗?”
何冲点点头,“娘娘说的正是。”
沈苏姀眼底便生出几分哀叹,将天寰宫三字挥出脑海,语气忽然悠长,“何统领乃是禁卫军统领,亦是皇上的心腹,听闻何统领三十多年前便跟着皇上南征北战了?”
何冲不知沈苏姀为何提起了旧事,只恭敬点头,“不错。”
沈苏姀眼底微沉,只放满了脚步道,“这样说来,当年大秦和南煜之战何统领也是亲身经历了的?彼时何统领在军中负责什么呢?”
这一次,何冲的沉默有些长,顿了顿才道,“娘娘忽然问起了旧事?”
何冲位份不低,又是皇帝亲信,若说起权臣,他这等让皇帝最为信任的才是一等一的权臣,况且他年纪不轻,有身份有地位有经历,心性非比寻常,自然不是随便就任由沈苏姀磋磨的,有些话不方便说,或者说了对昭武帝不利,他便可以选择不说……
沈苏姀闻言却笑了下,“早年间我便发现弘文馆的典籍之中有一段记录被人抹去了,若非如此,也不会问何统领了,若我所料不错,当年何统领负责的应当是天子近卫。”
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帝身边的护卫又岂能让不信任的人担任!
何冲默了默,“娘娘所料不错。”
沈苏姀便微扬了下颌,“何统领既然是天子亲卫,那皇上当年和南煜女帝的过往何统领相比都是清楚的,南煜女帝在南煜战败之后三年便香消玉殒,恐怕和皇上脱不了关系。”
二人身边早没了旁的人,何冲闻言眸色微沉,只看着沈苏姀的背影道,“娘娘素来胆识过人,只是娘娘乃是太子妃,不该对皇上的旧事如此探究,称谓亦是不对的。”
沈苏姀脚步微顿,眸色微沉的转过了身来,何冲见状亦是顿步,眸一抬便对上沈苏姀寒冽的眸,分明只是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女子,可那一瞬间沈苏姀眼底迸发出的威慑含着血煞之气,竟让他这样的人都禁不住呼吸一窒,不敢多看,连忙恭敬垂眸。
“有件事何统领可能不知道……”
眼神寒冽语气却平静,何冲闻言立刻又抬了眸,带着疑问。
沈苏姀定定看着何冲,忽然以一种十分深幽的语气道,“去年冬月初六晚上天寰宫生了乱子,有人闯入宫禁放火劫人,并且……废了当今圣上。”
那一夜的宫乱无人敢乱传,坊间只知道宫中着火乃是不吉之兆,却根本连皇帝这重病是个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何冲听着这话墨瞳骤缩,再一想她乃是嬴纵的枕边人便也不诧异她将那夜的事知道的这般清楚,抿了抿唇,何冲却道,“这件事末将知道。”
沈苏姀飘渺的一笑,笑意未达眼底,面容不含半分感情,“何统领乃是禁军统领,这件事你当然是知道的,可那一夜的乱子是谁所造?当今圣上又是被谁所废何统领身为宫禁负责之人事隔半年可调查清楚了?”
何冲看不透沈苏姀,听她此言只觉得或许她是要凭此来向他发难,定了定神,何冲道,“并非末将查不出来,而是皇上下令此事不得追究,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皇上受伤的情况之外并无人知道那夜天寰宫进了刺客——”
沈苏姀又问,“这就是你不知道的事。”
何冲眉头微蹙,还是有些不懂,沈苏姀的语气便带上了几分凉薄,“你不知道当今圣上为何勒令你不做追究,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当今圣上早就料想到了,有朝一日,当夜的凶手分明就站在何统领你的面前,而何统领你却根本动不了这个人分毫。”
话音落定,沈苏姀忽的一笑,那笑容绽放在那精致的面容上分明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可只是一瞬间便让何冲背脊一阵发凉,他先是震惊,既然看着沈苏姀的面色已经出现了骇然,手下意识的落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上,“不……不可能……”
沈苏姀扫了一眼何冲握着剑柄的手,弯唇,语气仍然平静的好像在说今日的天气,“眼下四处无人,可何统领只要将剑拔出来一分今日便是个欲刺杀太子妃的死罪,并且凭何统领握剑的姿势,在你拔剑而出之时容飒便会出现,你伤不到本宫,而本宫可以帮太子除去当今圣上的心腹,何统领可以在此时做个选择,到底是忠于天寰宫的那位还是忠于太子。”
何冲握着剑柄的手一紧,看着沈苏姀的面色再没了半分看寻常女子的轻忽,不仅不敢轻忽,他眼底甚至生出了畏色,背脊之上的寒意不断地扩大,笑颜如花风华绝代的太子妃在他眼中仿佛变作了一把随时都能取了他性命的利剑……
他心底狂跳,沈苏姀面上的笑意便愈发自然而从容,何冲额间不自觉的溢出汗意,忽然就万分肯定的相信了沈苏姀所言,不仅如此,他亦知道了自己错在何处,他人的确负责了新任太子殿下的护卫之责,心中想着的却是因为受了天寰宫的吩咐,适才的一言一行皆是他对昭武帝的维护,在他心中,他的主子仍然是昭武帝,而显然,这位曾经对当今皇上下了狠手的太子妃娘娘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只效忠当今太子的禁卫军统领。
何冲掌心渗出了冷汗,对上沈苏姀看似清亮透彻却根本不露万分情绪的眸子他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低落在地他才忽的垂眸重重的跪倒在地,“末将自然效忠太子殿下,请娘娘明鉴请太子殿下明鉴!”
沈苏姀目光悬在他头顶,笑意愈发温善,只语气悠长的回忆,“早前同行漠北之时便要多谢何统领一路的护佑,太子多年征战在外,最喜有军人胆魄刚毅忠勇的部下,天狼军能力挽狂澜解了大秦之危亦是因为军人的‘忠诚’二字,朝中不比军中来的简单,在朝中,我只希望有识之士忠于的乃是太子其人,而非是空泛可笑的秦国二字。”
说着话沈苏姀便又一笑,“本宫不过一介妇人,何统领万万不可对本宫行此大礼,今日所言全是本宫一时兴起,本宫年纪轻轻,何统领莫要放在心上。”
何冲极快的抬眸一扫便又低了眸,抬手在额间一抹,冷汗早已凝聚成滴,他缓缓站起身来,竟然觉得这片刻之间的心理紧绷程度比面对昭武帝还要费心力些。
沈苏姀见他如此低笑一下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朝御书房的方向走,身后何冲稍稍一顿之后才跟上,只是眸色愈发恭敬了几分,而沈苏姀走在前,再度开口之时语气轻悠的好似那片刻的博弈攻心只是何冲自己的幻觉一般。
沈苏姀道,“当初南煜郡主入秦,至后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