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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忽然更能体会嬴纵的心,心底生出迫切的念头想要见他,恨不能立刻跟去君临,她在这山上预计停留的时间是十天,现在已用了六日,剩下她最多待上四日便会离开,可那法器呢……云嵇说连发丝都有可能成为法器,可她是借尸还魂,那法器怎会是她身上的东西,而身外之物,她身边从来不放来路不明的东西,会不会是她身边人呢?
沈苏姀心神不宁,若非云嵇叫人送来汤药她只怕会彻夜不眠,香词看出她的神离,一直在旁周到的侍候并未多言,第二日一大早,沈苏姀再醒来之时才真正从那梦境之中抽离,可如同云嵇所言,她只觉得整个人有些昏沉提不起劲儿,当真是损耗极大。
“主子眼下可觉得好些了?”
香词小心翼翼的问一句,沈苏姀唇角扯出几分笑来,“本就没事。”
香词见沈苏姀恢复正常松了口气,“主子连着睡了好多日都不醒,掌门又不见属下,属下当真是急坏了,幸好最后掌门还是放属下去照看主子了,主子,属下觉得掌门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咱们是不是应该早些下山去?”
沈苏姀眉头微扬,“你觉得他何处奇怪?”
香词摇摇头,“说不出的感觉,掌门好似十分年轻,可竟然是这样一个大派的当家之人,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眼下掌门已为主子诊病,不如我们早些下山吧。”
沈苏姀苦笑,“只怕没那么容易。”
香词眼底生出几分无奈,沈苏姀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徐缓图之。”
香词素来信任沈苏姀,听她这般笃定也只好保持冷静不再多言,却见沈苏姀用完早膳便去求见了云嵇,这一次云嵇再不见香词,只让沈苏姀进了那黑屋的书房。
书房之内,云嵇仍然坐在书案之后,那张躺椅也还在,沈苏姀对着云嵇点了点头,忽的想起来他的眼睛看不见,这才开口道,“掌门昨日关于法器之言沈苏姀有些不明,特来请教。”
云嵇微微颔首,整个人沉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容色,只有那冰冷的声音道,“郡主一定在疑惑那法器是什么又是何时放在郡主身边的,对于此云嵇也不好过多揣测,只能说郡主身上目前还未发现什么不妥的东西,郡主想想有什么近身之物是此番不曾带来的。”
沈苏姀蹙眉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知近身之人身上的东西会不会成为法器呢?”
云嵇下颌一抬,语声带笑,“倒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沈苏姀得了这肯定,心底却没个底,她近身之人从前是香词和香书,眼下只有香词一人,凭她所知,香词是个十分稳妥的,“掌门看我那侍女有没有什么不妥。”
云嵇似回想了一瞬,随即摇头。
沈苏姀的心便沉沉坠了下去,虽则如此面上却还是一派寻常之色,只看着云嵇道,“若是没有此行,倒还不知道我身上的咒术竟然还有如此玄机,掌门看着年纪轻轻,不但有如此高超的修为还是广陵派的当家人,当真是令沈苏姀惊叹。”
沈苏姀忽然聊起了天倒使的云嵇一愣,他弯了弯唇,“郡主年纪轻轻也不敢叫人小觑。”
沈苏姀一笑,“看来掌门十分了解我。”
云嵇倒是承认了,“不是谁都可以请得动广陵掌门的。”
沈苏姀了然笑开,“当真是沈苏姀的荣幸!”
二人一言一语,倒是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沉冷肃穆,气氛刚一缓和,沈苏姀又道,“前次掌门说对那大司命微生瑕的修为有几分了解,那在掌门看来,此人在西楚是否是第一?”
稍稍一停,沈苏姀又问,“和掌门相比如何?”
云嵇似乎没想到沈苏姀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怔才笑开,“没有比过,倒不知道谁高谁下,不过至少在明面上,大司命的确是西楚第一。”
沈苏姀点点头,又问,“广陵派百年来和微生家对立,微生家亦将广陵派禁锢在了江左,难道就没有研究过微生家的命门在何处?”
云嵇面上覆着白色绸带看不清眸色,可听闻此话他的唇角却高高扬了起来,面向沈苏姀的方向道,“怎么,郡主想杀了微生瑕?”
沈苏姀眉头微扬,“掌门既然叫我郡主便知道我的身份,那微生瑕对浮图城心存敌意,我猜他势必会和浮屠对上,到时候免不了个你死我活,倒不是我一定要杀了他,只是人为了自保通常都要做些逼不得已的事,掌门,可告知一二?”
云嵇听着沈苏姀这话笑意更深,“微生瑕,并无命门。”
沈苏姀挑眉,“难道微生瑕的修为已经是炼化之境?可我却听说微生瑕此人终生不得出望京,并且还有隐疾在身不得不以邪术养体,怎么,掌门难道不知?”
云嵇唇角笑意一淡,“外界对于这位大司命的传言实在是多不胜数,郡主所言的话云嵇倒是也听过,只是但凡没有经过求证的话在云嵇这里都不足以入耳。”
沈苏姀点点头,“这倒也是,便是我也是道听途说。”
云嵇便淡笑一下再不说话,沈苏姀云淡风轻的坐在那躺椅之上,悠悠道,“我走之后微生瑕恐怕已经对浮屠动手了,这几日我总有些不安,所以我在江左待的时日恐怕不会长,既然早前说过了要做买卖,掌门打算何时拿报酬呢?”
云嵇轻抬了眉头,却是道,“你料定了微生瑕会对浮屠动手?”
沈苏姀点头,“掌门有所不知,那微生瑕在我走之前派了一位外司命说要为我治病,后来我得了子期的举荐才有机会来江左拜见掌门,临走之时我留下了三只锦囊给小王爷,但凡是微生瑕要对浮屠动手,有那扫到锦囊足以。”
云嵇似乎有些意外,却是道,“那微生瑕十分不简单……”
沈苏姀此刻却不再多说,只是笑笑便又转了话题,她打量了这屋子一阵道,“掌门修为虽高,常年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却实在叫人有些担心,练武之人都知道日光乃是天地阳气之形,一个人常年不见太阳对体质总有些不好,掌门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云嵇面上还是那淡淡笑意,语气之中的邪肆却浓重起来,摇头感叹道,“有没有光,对于云嵇来说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让云嵇的世界和眼里的世界一个样就好。”
确实,对于眼盲之人来说有光无光他们眼底都只是一片黑暗,沈苏姀闻言一叹,却是不认同他的话,“掌门似乎从未出过屋子,掌门虽然看不见东西,却能感受得到,太阳照在人身上会暖,风吹在身上会凉,杏花春雨细密温柔,寒梅冬雪冷而凛冽,郁郁苍苍的山林,辽阔坦达的江河,不用眼也能体察,西楚地大物博,掌门能见识到的东西太多,若是只因为眼疾便整日躲在黑暗之中不去认识世间美物难免叫人觉得可惜。”
沈苏姀一段话说完,云嵇果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苏姀定定看了云嵇一瞬,忽的抱歉道,“沈苏姀一时多言了,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掌门海涵才是。”
云嵇因沈苏姀之语回过神来,面上的笑意却完全淡了下去,他定了定神,语声冰冷道,“郡主快人快语并无不妥,只是听郡主声音略有些无力,怕是因那梦境之故还未复原,不若云嵇奏一段安神之曲帮郡主凝神聚气吧。”
主人家不愿再多说,沈苏姀当然要客随主便,她点点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好”,却忽然转身伸手去推身后的窗户,一边推一边道,“刚刚说了那么多,今日天气正好外头的栀子花开得正好呢,掌门许是可以闻得见花香……”
语速极快的一段话落定,两扇大窗当即被沈苏姀一把推了开,光是如此还不够,她跪在躺椅之上身子一倾,连旁边两扇窗都被打了开!
此时正值午时,窗外是高高挂在中天的艳阳,窗户甫一打开,整间屋子里立马亮堂起来,而那阳光从外头直射而入,明晃晃的光芒堪堪落在了书案之上,只一刹那,沈苏姀只见坐在书案之后的云嵇猛地一推桌子身子和那座椅一起朝后退去,直到座椅撞倒靠墙的书架才停下,而如此还不够,云嵇随手抄起几本书向窗边扔来,极其准确的将几扇窗户全都合了上!
便是在窗户合上的刹那,沈苏姀清楚明白的看到适才只被阳光扫了一下的云嵇的手腕迅速红肿溃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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