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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将手从嬴华庭掌间滑脱,对着贤妃一福,“拜见贤妃娘娘。”
贤妃闻言摇头一笑,“这里没有贤妃,只有静言。”
沈苏姀眼底露出两分疑惑,嬴华庭已经笑着解释道,“静言是母妃的法号。”
沈苏姀当即恍然,便也起身对着贤妃双手合十道,“静言师傅。”
见她如此诚恳,贤妃面上的疏离稍稍一淡,只对着沈苏姀点点头道,“禅院简陋,沈施主请自取些粗茶饮一饮,招待不周了。”
沈苏姀莞尔,“沈苏姀乃是陪公主一道,静言师傅无需管我。”
看着自己母妃和沈苏姀这般说话嬴华庭委实不喜,当即便将沈苏姀按在一旁的坐榻之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而后自己坐在她身边和贤妃说话,“母妃,法事刚刚做完,眼下在等苏皇后和大殿下的骸骨入棺,哎,适才看到那骸骨被他们挖出来,竟然连个整形都没有,当年我多番打点,想来是一点儿都没起到作用,想一想心间都有些发怵,早前看着禅院中凄清,还生出劝您回宫的念想,眼下反倒是觉得您再此处极好,这皇寺之中可比宫里省心多了。”
贤妃当年几乎是和苏皇后一同入宫的,又同为君临之中的权阀小姐,自然早早就有了交集,听到嬴华庭说着话她本来一派平静的面上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恍惚之感来,悠远的目光落在虚处,不知是不是记起了当年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女时光。
沈苏姀捧着茶盏不言也不喝,垂着眸子盯着茶水之中自己的倒影出神,亦不知想到了什么,嬴华庭倒没十分注意她,只看着自己母妃这模样摇摇头一叹,“想当年,宫中就数苏皇后待人极好,要气度有气度,要相貌有相貌,手腕心性亦非寻常女子,那样的一个人,却不想当年竟然是被德妃害死,还有大殿下,几乎就是和父皇一个模子出来的,可惜也……苏皇后当年若是不曾进宫不曾当上皇后,且不知眼下是何种光景……”
嬴华庭今日心间本就诸多感叹,对着沈苏姀和贤妃她自然无需遮掩,正处于失神之中的贤妃听着她这话目光更为飘渺,仿佛已经透过时光看到了当年的苏娴,她摇摇头一叹,几乎是下意识的道,“怎么能不进宫怎么能不当皇后,当年的苏家不必说,就凭她那张——”
话头猛地一断,嬴华庭疑惑的问,“就凭什么?”
嬴华庭心底也有所想,并非十分用心听,贤妃口中之语一断,她便也不曾多想,只随口问了一句,贤妃回过神来掩饰性的低了低头,“没什么,往事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如今冤案真相大白,她在天有灵也会欣慰几分。”
嬴华庭闻言跟着点头,心知这个话题太沉重,便也说起了旁的,丝毫没有将适才贤妃的异样放在心上,她没有放在心上,并不代表沈苏姀也没放在心上,她一直垂着的眸子在贤妃话语一断之时就已经抬了起来,虽然贤妃并未说出口,可她知道她要说的应当是“就凭她那张脸”,可为何忽然又住了口呢?是不是有什么禁忌呢?
姑姑虽然生的美,可单论容貌的话当年的君临城之中比她生的美得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昭武帝并非是色欲熏心的人,怎么可能只凭一个人的容貌就选进宫选为皇后,除非……除非姑姑的容貌对于昭武帝来说是特别的,是有某种意义的……
脑海之中一道电光闪过,几乎是立刻沈苏姀就想起了曾经在天寰宫密实之中见到的那幅画,那一幅被嬴纵错认成姑姑的画,沈苏姀眉头一挑,当即将目光不着痕迹的扫向贤妃的脸,若贤妃此刻没什么情绪也就罢了,可沈苏姀却又眼尖的从她面上看到了一丝惶然,心头狠狠一跳,沈苏姀几乎就想立刻开口问清楚这个问题,这股子冲动涌起,可话刚到唇边又被她生生忍了住,她没有身份问,更不能说自己见过那幅挂在昭武帝密室之中的画!
沈苏姀心跳加速,掌心更是生出了一股子冷汗,那个和姑姑长得很像的女人是谁?一幅画像也能被昭武帝那般诊室的秘藏,可见昭武帝对她的看重,而姑姑当真是因为有一张和那个女人相似的脸才被当年的昭武帝一眼看中吗……
脑仁儿一疼,沈苏姀又猛地想起了当年在骊山行宫遇见的那个疯妃,那些似是而非的疯话如今看来都不是疯话了,心头一阵发紧,沈苏姀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茶盏,两年之前第一次见到那幅画像之时她就生出过这个猜想,眼下听到贤妃这句话,不由将从前的思绪所闻都搅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怀疑和推测,从贤妃适才的那话,她几乎可以肯定了!
沈苏姀怎么也没有想到陪嬴华庭来一趟竟然有此“收获”,想到嬴华庭所言的“连个整形都没有”,再想到那悔过林的凄惨阴森场景,沈苏姀心底忽然生出了无限的愤怒和寒意来,帝王用无情成就痴情,因一副相似的容貌就能毁掉另一个人的一生,多么残忍……
“苏姀?”
听到嬴华庭叫自己的名字,沈苏姀猛地回了神,一抬头便对上嬴华庭担忧的眸子,上前来抚了抚她的额头,有些担忧的道,“怎么精神这么差,叫你都没反应,虽然没发烧,可我瞧你面色还是不好,咱们还是早些回君临。”
嬴华庭自顾自说着,又转身看向贤妃,“母妃,儿臣今日先回去,下月再来看您。”
贤妃听到嬴华庭的话不由打量了沈苏姀几眼,而后看着嬴华庭摇了摇头,“我知你有你的事要做,何必月月来看我,我在这里清修,你来的多了反倒扰我。”
嬴华庭闻言便笑,“那我悄悄的来不叫母妃知道。”
听到这话贤妃平静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沈苏姀明白眼下是要走了,便也放下茶盏朝贤妃合十一拜,“不打扰静言师傅清修,沈苏姀告退了。”
贤妃对着她点点头,沈苏姀便和嬴华庭一道转身走出了这十分朴素简单的禅室。
走出禅室便有冷风袭来,沈苏姀借着这股子冷风定了定神,心中却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冰冷阴霾,面沉如水,脚下的步子亦不断加快,某一刻,手肘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了住,沈苏姀骤然回神,却是嬴华庭将她拉了住,眼下疑惑的看着她道,“瞧你精神不好,走的倒是挺快,苏姀,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藏着心事?你别怪母妃待你冷淡,自从来这里清修,她便是对忠亲王的侧妃都是冷冰冰的呢,你别放在心上好吗?”
说起来嬴华庭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利落性子,却是越来越对沈苏姀格外迁就亲厚,沈苏姀看她这模样心知她是误会,连忙笑着摇摇头反将她的手腕握了住,“公主说的哪里话,佛门中人大都是这个清淡的性子,我明白的,若说是心事倒也不是没有的,适才听到公主和贤妃说起苏皇后和大殿下,便想起了那悔过林中的惨淡样子,一时生出些哀思来罢了。”
嬴华庭闻言松口气,摇摇头一叹继续往前走,“你这人时而看着冷清清的,却是个良善心软的,你对苏家的案子本就上心,如今又因为苏皇后和大殿下这般慨叹哀戚,必定都是我这些日子影响了你,苏姀,你这份心意我当真是感激不尽,别看我是个公主,可是除了母妃和皇祖母之外真心对我好的人可没几个,连哥哥有时候都让我觉得不亲近,这世上,也就是那人和你了,说起来奇怪,那人年纪比我大对我好也不算离奇,可是你分明比我小这么多我却总觉得你和那个人给我的感觉一样,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一口一个“那人”,便是个正常人都要立刻问一句“那人”是谁,可沈苏姀默然半晌才一笑,“公主如此到让我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公主无需感激不尽,你我难道不是真朋友吗?”
嬴华庭一愣,抬手拍在了沈苏姀的肩上,笑道,“是!当然是!”
沈苏姀闻言也笑起来,两人刚顺着这青石板廊道往前走出没几步,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粉衣小丫头俏生生的朝她们走了过来,那股子向着她们二人来的意味十分明显,沈苏姀看向嬴华庭,嬴华庭也正疑惑的看着沈苏姀,很显然,两个人都不知所谓。
“拜见侯爷。”
那小丫头在两人五步之外停下,乖巧的行了一礼,却只认识沈苏姀不认得嬴华庭,嬴华庭也不和这小丫头计较礼数,看着沈苏姀的眼神却有些兴味,沈苏姀无辜且不解的回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小丫头,“你怎么认识本候?”
那小丫头略有些怯怯的抬眸撩了沈苏姀一眼,而后又垂下眸子,语声微颤,“府中下人很多,侯爷只怕不记得奴婢了,奴婢名叫莲儿,乃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