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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脚步声,香书赶忙走出去迎,“药来了——”
香书端着药进来,本是要自己亲手给沈苏姀喂,却不想被沈君心一把接了过去,沈君心自是从来不曾做过这种事的,看着沈君心那眉头紧蹙小心翼翼的模样,香书不由得也生出两分感叹来,自家侯爷对这个弟弟到底是没有白疼一场。
沈苏姀被沈君心和香书时候着喝了药,除了那苦味让沈苏姀皱紧了眉头之外那病情并无分毫扭转,从早晨至暮色西沉,沈君心半步也未曾离开沈苏姀榻边,睡梦之中的沈苏姀面上冷汗流个不停,眉头紧蹙唇瓣青紫,怎么看怎么骇人,叫她之时她能虚虚应一声,可不过也只是那轻轻的一声哼罢了,多数时候是连处于半昏睡的!
沈君心见她这模样急红了眼,可对于沈苏姀自己来说却宁愿自己昏睡过去,至少昏睡过去不必忍受那身上的难受,而更重要的是,但凡她稍稍睡过去便会有零星的梦境闪入脑海中,那些梦境零碎,有些是她从前就梦到过的,有些是她觉得陌生又熟悉的,战鼓铮铮,煞气震天,那是她步天骑的弟兄,温言软语,和乐美满,那是她仙去的父母姐妹,纷乱的画面应接不暇的出现在沈苏姀脑海之中,她心头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却只能咬紧牙关生生忍住,画面一转,触目皆是雪色,沈苏姀神思一震,他要来了……
絮雪纷纷,九巍山的冷风好似刀子一般割人面颊,皑皑雪地之间她着一身银甲洒然而立,雪白的披风迎风飞舞,长生剑周身银色剑气流转,足见已被她的主人运气至极致,剑气逼人,堪堪指向不远处站着的墨色身影,嬴纵手中同样握着一把剑,裂天无锋,看似没有杀伤力,可她却分毫不敢小觑,此处乃是一处平川峡谷,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相隔十多步远堪堪站着,似乎已经对峙了许久,某一刻,两道身影如幻影一般急动,不约而同的朝对方激射而去!
金戈相击之声又急又快,两人周身生出暴风一般的内力,狂风怒卷,地上的雪沫乍然飞起,似雪白的纱帐般围绕二人周身,便是在这道屏障之中,黑白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飞舞腾跃,招招夺命,步步狠绝,谁也不甘示弱,谁也不会手下留情!
剑气横撞,震得脚下的雪地都在微颤,西境的雪越下越大,可是那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却没有分毫停下来的意思,那密集雪幕似乎被一只大手一把撕了开,黑白两道身影袂不沾雪衣带当风,如惊鸿翩舞如怒龙出海,剑意与煞气冲撞,将这方雪野生生变作修罗炼狱,某一刻,雪幕之中忽然悄无声息的涌起了杀意,那杀意隐藏的并不高明,酣战的两人不约而同皱了皱眉,两分警惕两分烦躁,好似受到了不善的打扰一般。
四周的杀意越来越明晰,两人之间的剑招亦是越来越快,这些不知名的杀意如同伺机而动的秃鹫一般隐在他们四周,只等两人你死我活之后好就尸食腐,你来我往的剑招快若闪电,谁都知道这场战斗应当早些结束,罡风大做天昏地暗,某一刻,忽见那白色身影周身银色剑芒陡然大盛,雪野之间本就幽寂的穹色忽的一暗,便是在这天地失色的刹那,那银色的身影如冷箭簇射而出,堪堪卷着冰凌雪粒朝那墨色身影直袭而去!
长生剑剑气大盛,雪片儿纷飞的天幕之中忽有电闪雷鸣,银色的闪电与那剑气相合,恍若上古之时劈天裂地的神斧一般朝那墨袍当风的人劈下,嬴纵手握裂天轻轻一转,那“噼啪”作响的闷雷闪电好似被一道强力击中,顷刻间便化为齑粉消失,虽则如此,那道银光耀目的“神斧”却分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嬴纵不避不退,陡然折腕,墨色的裂天依旧无声无息,可嬴纵的指节却已泛白,在他脚下,那早已结了厚厚冰凌的雪地,不知何时起已经有一指宽的裂缝开合,伴随着诡异而悚然的咔嚓声朝着她来的方向一路蔓延过去!
裂天之地她从未见过,见他不过轻轻一动已有如此动静,她心中更不敢怠慢分毫,内息一盛,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将长生剑狠狠劈向了他头顶,她紧紧眯着眸子,死死的盯着那道蔚然未动的身影,亦做好了准备时刻抵挡他的回击,可她的剑越来越近越来越快,他却仍是未有动静,她以为他必有大招等着她,然而就在那剑气已触到他前襟之时他仍是分毫未动,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已嗅到了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睡梦之中的沈苏姀好似在受什么折磨,沈君心看的心急不已,却一时没有法子,外头的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她连着喝了三次药,却仍是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沈君心一颗心砰砰乱跳十分不安,正准备再为她换一条帕子,可刚刚一转身便听到了一声低喃,沈君心回过头来,果不其然看到沈苏姀轻动着的唇角,她在说什么沈君心并听不清,只好倾身压低了声音,便是这一倾身,堪堪听到了沈苏姀唇齿之间蹦出的那两个字。
沈君心的面色忽然僵了住,微微一愣,转头看向眼前这张小脸,面色煞白,冷汗淋漓,沈君心不知她梦中有什么,可她却唤了那个人的名字,又愣了愣,沈君心眸色深沉的直起了身子,香书站在一旁,看着沈君心这模样不由得一问,“少爷,侯爷可说了什么?”
沈君心眸色微暗,摇了摇头,“未听清。”
香书鼻头又是一酸,“怎的不见一点好,莫不是非要进宫求太后请御医才好?!”
沈君心眼底露出两分幽芒,话音落定便转身朝外走去,香书一看不由有些诧异,想问一句什么可话还未出口沈君心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内室入口之处,香书一时有些不懂,赶忙走至床边为沈苏姀拭汗擦身,本以为沈君心大抵不会回来了,可没多久他竟然再次出现了,不仅他出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人,看到来人,香书一时愣了住。
香书自随着沈苏姀回到沈府,前后拢共见到眼前此人不过两三次,更是那一次都不曾细看的,可现如今这是什么情况,沈君心为何要将此人带过来!
“姨娘,你快给姐姐看看!”
沈君心带来的是詹氏,一身素袍加身的詹氏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且受二夫人常年苛待,可现如今她的面容仍是二十来岁的端丽模样,算不得惊艳,却十分耐看,更叫人心惊的是她那一双眸子,和沈苏姀含着清冽锋芒的墨瞳不一样,詹氏的眸子是古井无波的深沉,深不可测,却又好似藏着什么伺机而动的东西,与她对视几眼,即便这屋子里暖意融融香书还是在背脊生出了一层寒意,看着沈君心急切的模样,詹氏平静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沈苏姀。
香书深知沈君心必定是一心为了沈苏姀好的,因此便站在旁边看着并未制止,詹氏寻常时候从不走出自己的小院,也不知是该说她本分还是清傲,这么多年哪怕是二老爷身子好着的时候也不见她在二老爷面前献殷勤,可饶是如此,她亦从不去向老太君和二夫人请安,一年到头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招惹谁,亦不结交与谁,便是如此,这府中除了当年将她带进府的二老爷沈平之外只怕无人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和深浅!
可今日沈君心在明知沈苏姀病情没有好转的情况之下竟然去请了她来,难道她竟然会医?香书心中生出两分疑问,便看到詹氏面无表情的倾身握了握沈苏姀的手腕,詹氏长着一双非常好看的手,纤长而雪白,指尖几乎透明,足见这些年即便二夫人多有为难她也并未让自己吃什么苦头,她在沈苏姀腕子上一触便放了开,而后直起身子眸光无波的四下寻觅。
“拿纸笔来!”
詹氏虽未语,可沈君心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一声令下,香书闻言赶忙去找来纸笔铺在一边的小案上,詹氏无声无息的走过去纸笔而书,没多时便写满了一张信笺,放下笔,詹氏又看了一眼沈苏姀,一直古井无波的面容不知怎地眉头一皱,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的走了出去,香书看着这位姨娘挑了挑眉头,待将那信笺拿在手中,却看到乃是一副方子!
“快拿去让抓药,然后熬给姐姐喝!”
沈君心语声沉切,香书却愣了愣,可不是谁的药都可以喝的啊!
沈君心看出了她的犹豫,眸光半狭,“你不信本少爷?!”
香书闻言仍是有些犹豫,一转头便对上沈君心沉暗的眸子,沈君心的眸子有些不同于别个,寻常笑闹之时并看不出来,可每每他郑重其词或是发怒生气时,那眸子深处总有一点墨绿之色隐隐一现,好似一星鬼火,又像某种动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