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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殷蓁蓁一人,和两年前所见一样,她周身仍然穿着那裹身黑纱,她的目光甫一开始便几番打量了沈苏姀,沈苏姀想到沈苏慕,便也朝她点了点头,而另一边的漠北坐席上,陆衎静然不动的模样看着却有几分老谋深算之感,想到适才陆衎之语,沈苏姀心头不知怎地有些不安。
今夜本是以为这两人接风为名设宴,因此重头戏还是在他们身上,琅琊城素来对大秦忠心耿耿,何况这位凤王郡主又是身残有疾,因此虽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虽多,却无一人敢有不敬之语,相比之下,陆衎的处境就大大地不妙了,说到底他只是个臣子而已。
当先朝他发难的乃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的嬴策,嬴策慢悠悠的拿起一个酒盏,缓缓地在手间一晃,明澈的酒液映出他丰神俊朗的面容和内含锋芒的眸色,过了两年,嬴策那洒然不羁的性子依旧未变,可是那双眸子里的内容却似乎有些不同了……
“本以为今年能得见漠北世子真容,却想不到还是让本殿失望了,传闻苍狼王病重在身,想起来已经许多年未曾见到璴氏族人来君临朝岁了,莫非璴世子现如今仍是忙的抽不开身?据闻这两年璴世子正在专注练兵,且不知北魏世子是欲做什么……”
嬴策的语气隐藏机锋,璴意分明已经获封“郡王”之衔,可他一口一个世子且言语之间并无一点尊敬之意,陆衎闻言也不恼,好似全然不在乎那人人都羡慕的郡王之衔一般,仍是带着那好似狐狸般的笑意颔首道,“王爷现如今病重,世子一方面是要留在床前尽孝,另一方面也是如殿下所言要练兵。”
“世子自两年前得知犬戎入侵大秦便开始重新操练苍圣军,世子曾言,大秦决不能只有一支强军,君临以南有秦王殿下的天狼军戍卫,那么君临以北便是苍圣军的天下,苍圣军早前与北魏连年征战早已损失惨重,世子此番乃是趁着北魏与大秦修好的间隙将苍圣军拆分重组,这两年已经小有成就,再过两年,大秦四海边疆必定无人敢犯!”
微微一顿,陆衎面上的笑意愈发深长,“哪怕有一日大秦南境失守,苍圣军也能由北至南护持大秦之国土不失分毫……”
话音落定,殿中的热闹氛围幽幽一寂。
嬴策双眸狠狭,握着杯盏的手青筋毕露,冷冷勾唇道,“璴意好大的口气!南边有天狼军,北边便是他苍圣军的天下了!苍圣军寥寥战绩怎能与天狼军相比?!南边失守?怎么,璴意以为天狼军打不赢的仗他的苍圣军便可以?璴意此番言语视镇北军与无物?”
听着嬴策略带怒意的话,陆衎却扫了一旁不动声色的嬴纵一眼,他适才的话语隐含不敬之意,可此刻嬴纵仍是波澜不惊高深莫测,一时让陆衎的眼瞳缩了缩,不过一瞬,他再次转头看向嬴策,摇了摇头笑道,“不敢欺瞒殿下,微臣就直言不讳了,镇北军虽有‘镇北’之名,可世子却不敢相信,比如两年前与犬戎之战便是最好的例子,世子常言,东南西北四大驻军常年外驻,军中督查形同虚设,朝廷千里之外监管不得,其军容军纪军力早就大打折扣,更有甚者,连通敌之事都做得出,因此,世子并不敢相信镇北军的军力,至少在过去与北魏的交战之中,镇北军没有为苍圣军拖后腿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
嬴策本来要给璴意安上一个目无朝廷狂悖无状的名头,奈何陆衎不疾不徐的大胆言论竟然一时叫他说不出话来,只因为他所言的确属实,四大驻军虽然是朝廷直属,奈何正是因为常年外驻的缘故让朝廷的监管治理渐弱,由此便生出了诸多问题!
陆衎之语不仅是在质疑四大驻军,更是生生的打了朝廷的脸面,众所周知,在面对北魏的常年挑衅之中,镇北军充其量只是一只后勤军队,若非璴氏一族率领着苍圣军戍守北疆,整个大秦不知道有多少次腹背受敌!
大家都明白苍圣军的重要性,奈何因为漠北太过猖狂隐有反心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如今却被陆衎如此赤裸的当着皇帝和诸位主子臣工之面洒然道出诸多内情,如此直接不留情面不是打朝廷的脸是做什么?
见嬴策怒目不语,陆衎面上的笑意更深一分,“世子一心忠于皇上忠于大秦,恰因如此才奋发图强极力练兵,只想以璴氏之力为大秦戍守边疆——”
微微一顿,陆衎面上笑意忽而一收叹了口气,“此番世子本有意前来君临朝岁,奈何走之前便听说了镇南军通敌一案,世子心生凉意,最终未曾启程,微臣带着车队走至一半之时又听说了君临‘无名氏’之事,一时更觉此番世子没来或许是对的,不瞒诸位,在下这几日住在宫中仍是惶然,生怕那无名氏杀进了宫中来!”
话音一落,嬴策忍怒冷言,“还以为陆侍郎心性坚韧,却不想竟也会怕一个无名无姓的宵小之辈!当我皇城禁军都是吃素的吗?!”
陆衎摇了摇头,眸色略带着郑重,“八殿下错了,这位无名氏可不该当是宵小之辈,能在君临城严密看守之中杀掉十位朝廷命官,且分毫痕迹未曾留下,如此狠角色怎能算是普通宵小?倒也不是在下心性不够坚韧,实在是这等事情苍穹绝不会发生,听说那死去的十位朝廷命官各个死相可怖,何况微臣进入君临的时候听说这几日不到天黑便要宵禁,老百姓之间亦是流言蜚语将那无名氏传的神乎其神,微臣一时已经不敢相信皇城戍卫军了。”
这个陆衎当真是大胆至极!一字一句无不满怀质疑,可偏生他话语之间满是坦荡,容色之中亦是没有半分畏怕,一来二去反倒给人以真诚之感,做为君临城中的权贵们,怎能对一个说了几句不中听实话人大动肝火,何况,这人还代表着苍穹城,而苍穹城之中现如今堪堪能与天狼军匹敌的苍圣军,所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也不能不看苍圣军之面。
即便陆衎言语之间再如何的难听刺人,可首位的昭武帝嬴渊面上却一直挂着两分笑意,因为对他而言,养着一只狂吠惹人厌恶的狗也比养着一只闷不吭声却能在你意料不到之时致命的狗来得好,虽然众人都明白苍圣军是这个小小侍郎大放厥词的靠山,可那心里的火却是无论如何叫人憋屈至极,偏生还无法反驳!
越来越多的凌厉目光落在了陆衎的身上,可他的话还未有说完,摇了摇头,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听闻朝中已经决定重审苏阀之案,可若是审案之事进行的不顺,只怕那无名氏还要出来作乱,偏生皇城禁军又找不到那人,真是让人不安啊!”
陆衎言语的声音不大,好似只是在和嬴策聊天似得带着随意,可随着满殿的安静,几乎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话了,听到此处,昭武帝面上和煦的笑意愈深,眸光微狭的看向陆衎,“陆卿果然深的璴世子之真传,适才几语不知要教朕的多少臣工面红了,听着陆卿之言,似乎对朕的禁军十分失望,那朕便要问问陆卿,若是璴世子遇到今日之事会怎样做呢?”
陆衎一听昭武帝亲自开口了,当下不敢再轻慢,赶忙恭敬的转过身来朝着昭武帝抱拳躬身道,“回皇上,那位无名氏似乎厉害至极,微臣亦不敢断言世子会如何做才能有效。”
稍稍一停,陆衎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家世子行事坦荡,只怕会先查查苏阀之案。”
听陆衎想来想去才这样说,殿中不由生出低低的嗤笑与议论,陆衎发现了殿中人的反应,眉头微蹙的扫了殿中一圈又看向昭武帝道,“听闻朝中正准备重查苏阀之案,相比皇上心中已有想法,微臣实在不敢在诸位同僚面前谬论此事,相比那无名氏只是想为那苏阀喊冤,看到皇上如此尽心尽力大抵也不会再惹杀戮,微臣虽然在世子左右,却不敢说深得世子真传,不敢相瞒皇上,微臣确实怕死,只等主审之人落定了随了无名氏之愿心中便稍安一分。”
陆衎对嬴策尚能自如,对昭武帝却礼数分毫不差,如此行径自然让人看着舒服了两分,昭武帝闻言一笑,“这主审之人朝中遍议不下,陆卿可有人选为朕举荐一二?”
陆衎闻言面上一慌,“微臣不敢。”
这表情刺激了嬴策,却见他冷眸半眯,“陆侍郎哪有不敢之说?适才的‘直言不讳’的劲儿哪里去了?君问臣子不可不答,陆侍郎适才满口的忠义仁孝又去了何处?”
陆衎看了嬴策一眼,眉头几皱似有纠结,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似得,他想了想便又抬起了头来,一边在殿中扫视一边道,“微臣对苏阀之案并不了解,对朝中诸位同僚所知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