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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轿车上了路后,司机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请随便喝点什么,特津中尉。我们要开二十分钟。”
他移到小吧台前,找到一瓶喜力啤酒。他啜了一口,望着窗外初放的华灯,此时大轿车正沿着波托马克河向北驶去。林肯纪念堂进入了视线,扎克还能看见它后面的华盛顿纪念碑。高速公路上的路牌标出了阿灵顿国家公墓的出口,这使扎克想起了坎弗。他应该安息在这儿的,而不是被保存在巴格达的某个冰柜里,作为讨价还价的吓人的筹码。
他大体上知道自己正被带往哪个方向。艾尔德里治,谢尔曼家的巨大地产,位于阿灵顿以北沿波托马克河十英里的地方。扎克在报纸上读过有关报道,文章大肆吹嘘谢尔曼的家和他的政治总部的华丽壮观。新闻界有时称之为“影子白宫”,而谢尔曼为了让这种看法深入人心,便在自家大草坪上乘直升机来来往往时,确保有记者们簇拥前后。
艾尔德里治是建筑在山顶、具有新爱德华风格的庞然大物。它沐浴在灯光下,周围环绕着的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地。在通过大门的安全检查后,轿车驶上了一条长长的林yīn道,在一处立着廊柱的人口停了下来。扎克被领进一间巨大的门厅,枝形吊灯在头顶闪光,宽阔的旋梯蜿蜒盘上。地上铺的是大理石,为相间的黑白方块,像一张巨型国际象棋棋盘。左边远处,在一座陈设豪华的两层高的书斋里,一群人随处站着,频频举杯,高谈阔论。右边远处则是一间空旷的起居室。扎克迈步向前时,看见谢尔曼离开人群,正向他走来。他有一头乱蓬蓬的白发,棱角分明的鼻子,看起来和在电视上一模一样,只是瘦了些。
“特津中尉,这真是大喜事啊。”谢尔曼用双手握住扎克的右手使劲地摇,“我们这么迟才发出邀请信,而能把你请到艾尔德里治来,这太让我高兴了。我简直没法告诉你我多么为你骄傲,孩子。真可惜,我没能亲眼看见授勋仪式。”
“谢谢您,先生。不过除了烈日和一些长篇大论,您什么也没错过。”
“那感觉是热上加热吧?”
“的确如此,先生。和那勋章不怎么相称。”
谢尔曼摇摇头,并退开一步,仔细端详着他。比起扎克六英尺一英寸的个头,他整整矮了五英寸。“国会荣誉勋章。小伙子,那是个好东西。我说,你天生就像是戴勋章的。一位真正的美国英雄。我打赌一大堆人正向你父母道喜呢,他们别提有多骄傲了。军方待你还好吗?”
“挺好,先生。那儿没什么问题。就是安排的记者采访多了些,而且……”
谢尔曼健步向前。“这边走,让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谢尔曼用胳膊挽着扎克,把他领进书斋,喧哗声平息下去。
“诸位,我向大家介绍我们的嘉宾,扎克雷·特津中尉。大家都知道,中尉本星期在白宫被授予了国会荣誉勋章。各位,这是位真正的英雄。”
扎克打量着众人。来宾大都是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他们是一个身体强健、下巴坚实的群体,而不像身体软弱无力的普通华盛顿人的群落。不过,对于他们工作所在的城市,这无关紧要。十分钟之后,扎克发现自己小礼服的口袋里已经塞进了半打商业名片,还有四五个共进午餐的邀请,更多的是他所应接不暇的关于如何赚钱生财、如何获得权力的忠告。
“这个城市热爱英雄,孩子。”一位国防企业的业务主管一边和他说话,一边递过来一支雪茄。扎克没有接受,但仍耐着性子听完了他两分钟的演讲,讲的是今后等在扎克面前的到私人企业去赚大钱的机会。“你已经为你的国家出力了,”这位业务主管说,并用雪茄在空中比划着,“而且干得真他妈的不赖。现在为什么不为你自己出出力呢?在这个城市里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业务主管暗示道,要是做了他所效力的公司的院外活动家,那么一年六位数的收入是不希罕的。
扎克点点头,继续和其他人交谈。一个星期以来,每天晚上,诸如此类的、明里或暗里的邀请就接踵而至,还有来自出版商和代理人的各种恳求。
“中尉,还吃得消吧?”
扎克转身时已听出了谁是这低沉的声音的主人。
“福斯滕将军,很高兴见到您,长官。”
他们握握手,福斯滕示意他走到吧台去。“看来你得再来一杯。”将军把酒吧侍者招过来,扎克要了一杯啤酒。
“在像这样的晚会上周旋,你得记住一个规则,”他们碰杯时福斯滕说,“尽量喝,喝到胆儿也大了,气也壮了,但千万别喝糊涂。这座城可是个蛇窝啊。”福斯滕笑笑,呷了一口啤酒,“我自己就给咬过一口,差点儿要了命。”
“也许是那样,长官,不过人们都说您像个耍蛇的。”
“见鬼,我在华盛顿还能有个饭碗就已经很走运了。如果当初乔治·赫伯特·沃尔克·布什①能随心所欲的话,我的工作恐怕在九十年代初就丢掉了。我恐怕只能灰溜溜地滚蛋,去做我的海军作战总指挥了。那时内部圈子里的人都瞧不上我。切尼、斯考科罗夫特、贝克、鲍威尔②,所有那些家伙,说我没有协作精神。要是切尼办得到的话,他会用一秒钟时间就炒了我的鱿鱼。那畜牲就爱炒人鱿鱼,来证明他有能耐。但我从没给过他机会。”
①乔治·赫伯特·沃尔克·布什:共和党人,一九八九年至一九九二年间为美国第四十一任总统。
②切尼、斯考科罗夫特、贝克、鲍威尔:分别为布什在任时的国防部长、国家安全顾问、国务卿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您可是死里逃生呀,长官。这也是人们谈到您时说的。”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中尉,到目前为止。”福斯滕指了指穿小礼服的酒吧侍者、长桌上的鱼子酱和其他冷餐。“道格③这儿的小聚会还不赖,你说是不?”
③道格:道格拉斯的简称。
“谢尔曼先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主人,长官,”扎克答道,“尽管我得说,长官,在这儿见到您让我有些意外。”作为军人,扎克在接受谢尔曼的邀请时颇有些踌躇。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五角大楼军衔排第二的人物也正在参加一个政治家的聚会,而正是这个政治家发誓要在下届大选中把现任总统拉下马。
“道格和我是老相识,”福斯滕说,“老相识了。在他进入政界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他。我想政治上那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我这儿可以通融些。至少,雷诺兹主席又能怎么样,开除我?”福斯滕嘲弄地笑了笑,“离了我,这人没法让五角大楼运转五秒钟。参联会那么多该死的工作全是在我的办公室做的。雷诺兹就知道和国会闲扯,要不就去给总统当差。白宫让他撒尿他就撒尿。问题是,他现在碰到什么事都想对着来一泡。”
福斯滕的直言不讳让扎克很吃惊。天,这家伙骂起人来真是兴致勃勃。
“顺便问一下,中尉,对于将来怎么办,你有没有再想一想?”福斯滕问道。
“没有,长官,没怎么想。国防大学说过他们可能想让我下学期去教一个秘密研讨班,讲授在中东特种作战的战术。但在那之后,长官,我还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那么,我倒是考虑了一下你的未来,中尉。”
福斯滕停了停,在传者端着盘子经过时挑了一根鸡翅。他又和吧台边的一个人寒暄了几句。扎克等着。
福斯滕转过身,“我认为你应该来为我干。”
扎克慌乱地把视线从将军那儿移开,忙不迭地想找一句应答。他喝下一大口啤酒,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不能肯定该怎么说,将军。我从没在五角大楼任过职。”
“我建议你答应下来。让我来告诉你我在考虑些什么。”福斯滕把酒杯放在吧台上。他开始扳着左手指头来列举他的观点。
“第一,我对你已做了一些调查,中尉。你实际上比你胸前戴着那勋章的样子更了不起。我本来知道你在大学读过书,但并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拿下了哈佛的博士学位。我也不知道你原来还在陆军情报部门的开罗办事处干过一段时间,还受过反恐怖主义的特别训练。”
“我和三角洲特种部队①进行过一些局部性联络,长官。甚至考虑过加入他们。”
①三角洲特种部队:美国一支著名的特种部队。
“你幸亏没有。那些家伙整天被晾着没事干。但是我要指出的是你对那一地区的了解大概比参谋长联席会议中东部的任何一个蠢货要多一倍。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老天,最棒的是你甚至还是个有证书的直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