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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公主愣愣地看着,几乎手足无措,同时她感到惭愧,她是大公主,又是主人,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相反李未央却如此的镇静,竟然像是比她还要年长一般。
“她还活着吗?”永宁忐忑地道。
李未央轻轻把潭云脸上的乱发撩开,赫然发现她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像是一心求死,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还活着,不过也跟死差不多了。”
永宁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有点怔住,这时候婢女们已经把小船划到了岸边,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潭云扶上岸,慌慌张张去请大夫。永宁公主见李未央神情不对,这才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李未央瞧了永宁公主一眼,摇了摇头,这个——似乎不该问她这样一个外人吧。就在这时候,潭云突然清醒了,立刻要爬起来,旁边的婢女马上过去试图按住她,可是她却发疯一样地咬住一个婢女的手臂,整张脸上都是癫狂的神情不说,连眼睛都是血红的。李未央敏锐地注意到,潭云伸出来的十根手指头,所有的指甲竟然都被剥掉了,每一根手指都已经不知被何物夹得变形,鲜血淋漓地十分可怖。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潭云是弹琵琶的名家,手弄成这副样子,将来还怎么演奏呢?李未央看向永宁公主,见她的脸上同样露出极端惊骇的神情,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潭大家的手是怎么了!”
大历一朝,对于有技艺的女子,通常给予的尊称就是大家。墨娘如此,潭云也是如此。此刻看到潭云一双那么妙的手变成这个模样,永宁不禁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婢女们没有照顾好她。谁知婢女们全都面面相觑,完全说不出半个字来。“公主……公主,奴婢们也不知道啊!”
一直照顾潭云的婢女这时候才跌跌撞撞地过来,跪倒在地,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是奴婢照看不周,才会让潭大家到处乱走——”
永宁见潭云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蹙眉道:“究竟怎么回事,潭大家昨天还好好儿的!今天怎么就伤成这样,连神智都不清醒了,刚才还要跳湖!你究竟怎么看管的!”
那婢女恐惧地全身发抖,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前两日潭大家搬进府里来,心情一直压抑,昨晚上不知是不是生出幻觉,忽然说自己看到了什么黑衣人。之后便开始神神经经,迅速的疯癫了,奴婢按照公主的吩咐对她日夜看管,但她昨儿夜里闹了一夜,奴婢们全都精疲力竭,在凌晨不免昏昏欲睡,她就趁此时跑了出来,实在不知道怎么就受了伤,居然还要投湖——”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疯了!世上哪儿有这种道理!”永宁公主高声斥责道。
李未央看着潭云,不由沉默,潭云为什么疯癫,她基本能猜到。对于一个视琵琶为生命的人,突然剥掉了她的手指甲,毁了她的手,让她再也不能抱琵琶,等于杀死了她唯一求生的信念。她一下子受到巨大的刺激,恨不能投湖而死,这样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居然有人能避过那么多人的监视对潭云下手,这就实在是太令人惊骇了。而且和对墨娘一样,如果有深仇大恨,直接杀了就是,何苦这样折磨人呢?
墨娘是舞者,最看重的便是纤细的身躯还有一双动人心弦的美目,于是对方便毁掉了她一身的好皮肤,挖去了她美丽的眼睛,而潭云却是弹琵琶的高手,对方便毫不犹豫地坏了潭云的手——这样的心思,比直接杀了对方要狠毒千倍百倍。
永宁公主脸色煞白,道:“到底什么人敢在公主府里头下手?”
李未央盯着潭云血肉模糊的双手,道:“自然是谋害墨娘的人。”
永宁公主露出不解的眼神:“可是,若是想要动手,明明那天一起杀了潭云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等上三天?”
李未央冷笑道:“这就要去问幕后黑手了。”其实,她隐约可以猜测出一丝端倪。墨娘的死是因为拓跋真无心的帮助,安国公主无法容忍她。那潭云,则是因为她出于姐妹情意帮着墨娘说了两句话。那人的意思就是,你不是要帮着她吗,我便让你亲眼看着对方惨痛地死去,然后你必须活在随时被杀人灭口的惊恐之中,再一点点地将你折磨致死。
这种扭曲的心思,不可为外人道,听起来又是那样的匪夷所思。可是李未央却大概能猜到,因为光是看那安国公主的眼神,她就觉得对方心中有着不可揣测的暗影。皇室中人,往往都视人命为草芥,然而人命在安国公主的眼睛里,却比草芥还要不幸,整个是一场游戏,一场让她开心的游戏,每个人,都是这个游戏里的棋子。她天真无邪的面容中,隐藏着无穷凶残的恶意,极精灵古怪,又刁蛮任性,行事作风简直是不可理喻,毫无道理可讲。
“我会下令让京兆尹彻查此案,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永宁公主愤愤不平地道。
李未央摇了摇头,揪出来?就算揪出来能怎么样,大历会冒着和越西交恶的危险去处置安国公主吗?不管京兆尹一开始是不是秉着明察秋毫的精神,到最后都会变得捕风捉影、指鹿为马,因为他再公正,再无私,也不可能敢揪越西公主。因为大历和南疆关系一直僵持,极需要越西的立场……姚长青是个耿直的官员,但他也知道,什么是大是大非,越西公主杀人是小,国家百姓才是大。若是真的追查下去,不仅会造出冤案,还会让冤案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大得无法控制。这事情,李未央知道,永宁公主也不傻,她定然也心中有数,否则她也不会和拓跋真一样,选择对安国公主嚣张的行径给予容忍。所以李未央只是道:“公主,还是先为潭大家治病吧。”
永宁公主瞬间哑然,她看了一眼李未央,心中将那安国公主骂了千百遍。他们都是皇室子弟,没有谁比谁更高贵的,大历虽然比不上越西富饶强盛,却也不是孱弱的国家。若是换了往日,她早已命人把安国公主扣住了,偏偏如今的局势十分特殊,连父皇都对其笼络有加,并且把安国公主的一切行为归咎于骄纵任性……前天九公主回去告状,本以为皇帝会帮她讨回公道,狠狠教训一下安国公主,谁知道安国不过是随便交出了一个护卫作为误伤九公主的替死鬼就罢了,父皇也视而不见、息事宁人。永宁对这种反常的情况无可奈何,也根本不能理解,此时只能叹了口气,挥手道:“你们把人带下去吧。”婢女们对视一眼,便将潭云扶了下去。
永宁公主看向李未央,道:“未央,你看今天这件事——”
李未央微微笑道:“公主,就像您说的,一切都交给京兆尹大人吧,想必他会尽快找出凶手的。”这事她不会管,因为与她无关,她不是救世主,不会救无关紧要的人。潭云和墨娘,她纵然想救却也不能多事,招惹上越西皇室,会给敏德带来数不清的麻烦。孰轻孰重她当然分得清楚,所以,只要安国公主不来招惹她,她便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未央从公主府出来,白芷和赵月正在马车边上等着她,赵月见她出来,紧随着上了马车。
李未央看了赵月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赵月,若是你们兄妹联手,可以胜过安国公主身边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吗?”
赵月一愣,像是没有意识到李未央会问这个问题,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却有点发白。
马车这时候已经开始向前走,离开公主别院驶向了官道。李未央看她为难的样子,便道:“如果不想说,便算了吧。”
赵月摇了摇头,咬牙道:“若是单他一人,奴婢和大哥联手,应该可以挡下他,可若是其他四人联手,就难说了。”
李未央点点头,道:“这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她看赵月脸上一副惭愧的样子,刚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听得车后忽然马蹄声响,又快又急,一眨眼的工夫,便见四骑人马从车后斜刺里冲上前来,将马车四面围住。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听说这马车里坐的是大历的九公主,快掀起车帘来我看看!”
李未央一怔,赵月已经掀开了车帘一角,却把李未央挡在身后,只看了一眼,李家的护卫竟然已经全部被人打倒在地,而她甚至没来得及察觉。
“让你家公主出来见我。”那人高声笑道。
赵月抬起头看着对方,不由吃了一惊。
入目所见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一袭华丽的长袍,华美艳丽犹如凤凰,他有着一张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容貌,凤眉修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