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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府,自打白日里太后的手谕下达,惜春便静静的坐在自己屋子里。桌子上摆着宫里送来的凤冠霞帔,玉镯金簪一动未动,仍旧盖着明黄的绸缎摆在那里。门已经被她从内里插上门栓,便是初晴之类的丫头也不许进来服侍,只能守在门口听声,很怕她出了意外。
“姑娘还没用膳?”贾珍踱进院子,皱眉问道,从头晌到现在他已是第八次来问了。这妻妾,想来便是荣国府那边捣的鬼!她们一定知道自己是绝不会答应用妹妹下半辈子的幸福来为贾家谋利,便暗中借太后力一道手谕尘埃落定……当真是恶毒!宁国府素来不与荣府攀比,静心守业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居然也会无端的天降横祸!
“回大爷的话,姑娘自打头晌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奴婢一直守在这里。”初晴应道,忙将窗纸上的那个小洞指给他看。从那个方向看进去,可看到惜春如雕像一般呆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脸上泪痕已干,只偶尔的眨眼才表明了她是个活人的事实。
“妹子!”贾珍不忍再看下去,踌躇再三,似乎下定了决心,忽而提高音调:“妹子!你若当真不想嫁,哥哥绝不会强迫你!明日一早,哥哥早朝时定要向皇上求情,便是不要这因袭的封爵,也要拼力试上一试!”
言罢,屋内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像是外界的各类言语皆不入得里面一般,从外看进去,惜春依旧呆呆的坐在那里,连表情都没得一点变化。
“唉……”贾珍无计可施,只能甩了甩袍袖径自回去写奏折明日上呈御览!
“姑娘!老爷说要向皇上求情呢!姑娘,还是有些希望的,进些吃食吧……”初晴轻轻的敲着房门。
“初晴,你先出去!”贾珍刚出了院子,尤氏不知道从那里溜进来,闻得初晴的言语,冷喝一声阻断。
“大奶奶……”初晴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尤氏已到近前。
“你先去院子外面,不叫你不许进来,我子有话要对姑娘说!”不耐烦的挥了挥帕子,将初晴赶了出去。
自己搬了把竹椅,尤氏坐在床根前,起先摇了一会子扇子,寻思妥了,方开言道:“妹子,事己至此,嫂子有些话也不得不说……这贾家啊,可是两个国公府,一宁一荣,虽称呼上没甚差别,可人家荣府那边好歹出过一个贵妃娘娘,明显的气粗了不少。唉……其实,也只能说时运不济,若是妹子年纪相当,可是一点都不比那边差,想来若是进了宫,也定能有所作为的!
奇听了听里面,依旧静悄悄的,尤氏自顾自的言道:“只人家那边既出了娘娘,腰杆子的也硬的!即便是眼下里受了罚,那改日太后一句话,不仍旧是荣华富贵加身的!说起来啊,咱们女人家不该一轮那些,只现在皇上终究做不得主,太后就是天,荣府那边又一向得宠,咱们这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不是!妹子是堂堂宁国公之妹,连那庶出的择丫头抖落抖落毛也要变了个样子,难不成咱们还不如她么!”
书“嫂子,若是你来只为说这些,那么还是请回吧,惜春不想听。”烦躁于尤氏的言语,惜春终究言声赶人,只求清静。
“哎呦,妹子说话了,这可是好事!”尤氏一笑,忙道:“好好好,嫂子这就走,还有几句话却一定要说完。”心中暗自得意。
“自嫁入贾家,没多久我便知道个清楚,大爷最疼的便是妹子,连蓉哥儿也得往后里靠!便是妹子住大观园的那些年,吃的玩的用的,还不是一股脑的专捡好的住里送。便是妹子及笄了,也执拗着一直不肯定亲事,皆由着你性子了……”言于此,尤氏哀叹一声:“只这太后手谕已然临门,大爷依旧心疼妹子,只道要上殿面君。可是,妹子,你为何不能替大爷想想,如今皇上压不过太后去,便是有心成全又能怎样?与太后的意思做对,你大哥哥非但护不得你,怕是还要搭上前途性命!”尤氏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说道。这眼泪可是真的,一旦此时闹大连累了贾珍,那么自己的封诰也不复存在,要知道,两座国公府中,年轻一辈的女眷,数她的封诰最高,便是八面玲珑的凤姐,也要排在她之后!两府相比,她能炫耀的也就这些,若是没了,可要痛煞心扉。
“就算我求求妹子,念在你哥哥也生生护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万不可再耍闺女儿性子。嫁过去之后,好歹也是嫡亲的王妃。就算是你今日躲过去,难保那边不记恨在心,来日里出些坏主意将你许配给什么不堪之人,又如何是好!即便是你哥哥抗旨一次还有命在,那抗旨两次却定是终究躲不过去的!”尤氏说完,顺着床纸上的小孔又住里着去,却不想,床边空荡荡的,没了人影。
“吱呀!”背后的屋门被打开了,惜春忽然出现在了门口,冷冷的看着尤氏:“是老太太叫你来说的?”
“啊?”尤氏被吓了一跳,忙否认道:“不不!却是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妹子,能当上嫡王妃,那可是多大的荣耀……”
“你且去告诉老太太,我嫁!”惜春悲戚的笑了笑:“我嫁就是了!”
“我就知道妹子这般通透的人儿,一定想的明白这些!”尤氏大喜,赶紧上前欲为惜春整理发髻,却被惜春抬手档开:“嫂子还是赶紧去那边回话吧,等久了,那头功便不是你的了!”
“看妹子这话!真真是口冷心冷的!着实让人寒心呢!”尤氏被揭了底,狼狈羞臊,最上却死不承认。
“劳烦嫂子告诉老太太一声,这嫁人的事,惜春应下了!只莫要再打哥哥的主意!便是我再无用,好歹也是做了正妃!”惜春根本不理尤氏的辩解,冷清言道。
“哎呦,只要妹子做了王妃,大爷便是王妃哥哥,这两府里巴着供着尚且来不及,哪里还会打什么主意!”尤氏赶紧道:“妹子放心吧!”
看了尤氏一眼,惜春转身回房,“砰”的将门关好,隔了门道:“既去通知那老太太,一并也告诉哥哥一声吧!也免得哥哥焦虑!”
“是是是!妹子早些歇着,我去叫人送些饭食来,这一天水米没沾了,若是瘦了太多,王府可是不会侍见!”尤氏笑得合不拢嘴,竟没有发现自己无意中承认了要去老太太那里禀告的事。叫初晴去贾珍那边知会一声,自己则急火火的过去荣府了……
“你说四丫头应下了?”正在喝牛乳的贾母闻得这一消息,用娟子擦了擦嘴,心满意足道:“四丫头终于懂了些事理,一早便该如此,也省的我白操心了一番!”
“老太太说的是!四姑娘只是年纪小些,若将事理掰开了揉辞了多说说,想来也不会不明白!”尤氏恭敬献媚道。
“这次你可是受累了,长嫂如母这句从古至今都是极有理的!”贾母慈祥笑道。
“哪里,若非老太太设想的周到,宁府可出不来一位王妃的!”尤氏连忙谦让:“皆是老太太的功……”
“老祖宗!”一声呼唤打断了尤氏的话语,进来的却是宝玉。一大早出去闲逛,不想太后为贾家姑娘指婚王府一事连青楼都传开了!老鹄妓子们嘴上抹了蜜似的道贺让他混混沌沌。赶忙策马跑去北静王府求见王爷,只门子一听他是贾家人便关紧了门,求了好久也无回应。好容易憋下愤悲策马回府欲劝说探春,结果又见大观园门被封死,便知定是太妃收了园子。直从凤姐那里打探出了探春的住处,方匆匆赶来。
“宝玉!”贾母忙伸手将他唤至身前搂紧怀里:“晚膳缘何没回来用?眼瞅着要成亲,怎么成日里像个没笼头的马一样!当心你老子恼了捶你!”自打黛玉被北静王府接走之后,贾母明显的感觉宝玉同自己生疏了许多。
“老太太!三妹妹可在?”同样是被贾母楼在怀中,宝玉再也找不到以往的感觉。这么多年里,老祖宗多少次这样搂着自己与林妹妹说笑,疼爱之情再不可多表,却原来,私底下竟是那般的风霜刀剑。
处处都传说北静王府极看重林妹妹,太妃为了她更是与贾家撕破脸,虽然屡听屡难过的痛不欲生,可他自己也多少放下些心,妹妹终于有了人心疼。过去标榜的所谓护花,如今向来除了将林妹妹推得愈来愈远,接连害了个女孩子人,再无他用!好歹北静王如今是没有妾室的,很能好好呵护妹妹些时日,却为何这府里仍旧算计?
“这……”宝玉没有与她撒娇打诨,贾母不觉一愣:“在碧纱阁外间,宝玉有事?”
“老祖宗,我去看看三妹妹!”宝玉站起身,拱手深深的做了个揖,便直奔碧纱阁而去。他很想像往日一样哄老祖宗开心,不想,如今却再也笑不出来。
宝玉匆匆而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