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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助理……”他哑着嗓子,声音有些发不出来,他咳了一声,又喊,“邵一成……”
喊了三嗓子,终于有人来了,却不是助理:“要先喝点热牛奶吗?”
伴随着声音飘进房间的,还有一股奶香味。
温凛几乎是瞬间睁眼坐起身,谨慎地环顾四周。
偌大的卧室已不像新婚夜那般空旷了,四处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一些用途不明的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布料毛线,以及有新有旧的各类书籍占据了。
而他名义上的妻子傅观宁,苍白着一张脸,眼睛微肿着,嘴边的哈欠呼之欲出。
温凛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个表情刺了傅观宁一下,他战战兢兢地将那没打完的哈欠收回嘴里,上前一步在床头柜放下牛奶,复又退回墙边,结结巴巴地自动解释起来:“昨天半夜助理送你来时……书房门锁着,所以你就睡这儿了,我们一起给你脱的外套,其他什么也没做……浴缸里有热水,解酒汤厨房已经烧好了,我、我去上班了。再见。”
语速一百八地把话交待清楚,傅观宁抓起衣帽架上的外套和包就出门。
他咚咚咚地踩着楼梯一路下去,飞奔到门口换鞋,管家过来送他,他也不管,一秒换上鞋,推门又是一阵跑,来接他上班的司机正站在车边晒太阳,看到他冲出来,赶紧拉开车门,看着伞都没打的小少爷跳水似的扑进车里,头不小心磕了一下椅子靠背,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司机关门的动作停了一下,仿佛是想看看小少爷有没有事,对方弓着腰,一只手朝后向他摇了摇:“先把车开出去。”
车后座是软的,撞不出事,就连疼都有限,既然雇主的儿子不在乎,司机当然不会再多问,只依言回到主驾,将车开出了别墅区。
傅观宁在后座上捧着脸,泪水无声地从手指缝当中滚落——刚才他跑得太急,没戴墨镜,眼睛受不住这大好晴天的光芒,像是针扎一般难受,面孔也逐渐滚烫起来。
他缩在司机的座位后面,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圆镜,对着脸仔细地照了一圈,脸颊泛起了病态的红,而额头上已经冒出斑斑点点的血色小疹。
这情形他见得很多,不过这些年他一直将自己保护得很好,鲜少发病,此时心里就有些害怕。慌慌张张地在包里摸到应急药瓶,他倒了两粒药片扔进嘴里,拿起车中备用的矿泉水灌了自己一口,然后继续捧着脸缩在后座上。
目光透过指缝she向窗外,暖阳当空,云彩薄如杨絮,路口一群小学生边等红灯边打闹着,脑门儿上还挂了汗。依照这情况,中午气温还会上升,紫外线也会更强烈。
也就是说,今天不是个去上班的好日子。
可是傅观宁不敢待在家,他很怕自己待着待着就会崩溃。
昨天夜里,他睡得不踏实。
大概是因为心里记挂着温凛,他每隔两小时就要醒一次,醒来就起身去看温凛——事实证明他确实有起夜的必要,温凛这么大的人,居然会像小朋友一样踢
中文,,,网被子,不过他的力气比小朋友可大几十倍,掖好的被子也能给踢掉。傅观宁知道他是酒喝多了,体内燥热,可又不敢将室温往低调,怕自己一不留神睡过去,他会着凉。
第二次醒来,他为丈夫盖好被子后,突然想起过几个小时就是工作日,便试图取消床头设置的闹铃。
这个闹钟是他们新房里头的新物件,他不是很会调,大半夜的,光线昏暗又没有说明书;把闹钟放楼下,他又担心自己进进出出发出声音,想来想去只好把闹钟捞进被窝,以便自己明早能在闹铃响起的第一时间将它按掉。
最后一次醒来,傅观宁是被温凛的梦话弄醒的。
温凛的语声不大,可是总是重复着同一句话。傅观宁很累了,半梦半醒的起不来,迷迷糊糊地听了好几遍。
片刻后他听明白了,温凛说的是“司远”。
傅观宁睁开眼睛,耳畔的声音清晰异常,并不是梦境。
他站起身去看温凛,看对方上扬的唇角耷拉下来,手臂伸在被子外,手指的肌肉绷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傅观宁握住他的手腕,小心使着巧劲把他的右手臂塞进被窝,塞完又绕到床的另一侧,去抓他的左手。
就在他触碰道温凛的那一刻,对方突然反手将他的手握住了:“司远……”
穿着单薄睡衣的他手背发凉,而温凛的掌心却温暖干燥。
傅观宁苦笑了一下,要是那个名字不出现的话,自己心里应该彻彻底底感到熨帖了。
灯光下,傅观宁戒指上的蓝钻闪了闪,他难受地眨了一下眼睛,下一刻却看清了丈夫光luo的手指。
无名指根部连一点戒指的印痕都没有。
心里一阵阵抽痛,他把丈夫的手拉到被子底下,然后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中抽出,转身躺回到地铺上。
侧过身背对了床上人,傅观宁用被子蒙住头,任眼里在黑暗中不断渗出,一点点打湿枕头。
他把闹钟抱得更紧了,好像要把胳膊都嵌进去那样紧,哭得浑身发颤,像一条失了水的无助的鱼,泡泡吐到最后,身体里的水分都已耗尽,只剩下颤抖。
傅观宁闭着发热的眼睛,轻声地吸着鼻子。被子里氧气很少,实在透不过气的时候,他就屏住呼吸,把被子敞开口抖一抖,将新鲜的空气换进来。
他把自己粗重的鼻息藏到早上,在闹铃响之前抱着闹钟走进盥洗室,用热水冷水交替着洗脸,直至看上去几乎没有流泪的痕迹后,才下楼去见人。
本来他伪装得很好,像往常一样同保姆和管家聊了几句天,就开始吃饭。
可是他很快就装不下去了。因为刘姨站在餐桌旁端详了他一会儿后突然道:“您忙了一晚上吧?眼睛下头都乌青了,我给您炖点枸杞汤去怎么样?”
这是一番好意,却击中了他心中最新的伤,痛得他又酸了鼻子,他只好低头说不必,将刘姨遣去厨房热牛奶。
他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诉说心痛,更无法在管家和保姆眼前彻底隐藏这份心痛,他只有躲藏。可他的卧室已被温凛占据,所以今天,他是非出门不可了。
第9章 安全地带
药见效很快,不过十多分钟,傅观宁的皮肤又恢复了白皙如玉的颜色,额头上的小疹子也只剩浅浅的粉红,再稍微拨刘海遮一遮,基本就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了。
车驶到旧街区的小巷,傅观宁看到路边有家便利店,忽然道:“在这里停一停吧。”
他转给司机一百块,让对方进店买几样零食饮料来,然后过十五分钟再回到车上。
零食来了,司机去了,车厢一下子安静下来,傅观宁长长舒了口气,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橙汁,然后放松地歪倒在后座上。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沉淀情绪的安全地带,在这片安全地带里,可以肆意地释放情绪,可以不用顾及任何人的眼神做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地放松。
傅观宁的安全地带就是他的车。
车窗上贴有隔绝紫外线功能的防窥膜,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他却能够看真切车外的世界;真皮椅子躺着很舒服,怀里的零食味道很棒,这些加在一起,就是个静谧绝妙的小天地了——至少他小时候是这么觉得的。
那时候他刚上小学,第一次为自己的病症感到难过。那天中午,朋友拉着他去外头玩,因为催的急,他忘了加涂一层防晒出门,等他察觉不适,再要挣脱朋友回去吃药已经晚了,朋友扭头看到他布满血红斑痕的小花脸,仿佛看见了恐怖片里的鬼,“嗷”地一声松开了他的手。
这一喊,在场的其他人齐刷刷把目光对准了他,有些低年级的小孩被当场吓哭,有的边叫着“怪物!”边逃跑了。以他为中心,半径五米的地方,孩子们一哄而散,消失得干干净净。
纵然事后老师教育了班上的孩子们,父母也给他做了心理疏导,这件事还是给傅观宁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他再也没有忘记过涂防晒,甚至每一天都带着伞去上学,可后来他发觉打伞的自己根本无法放开手脚和同伴游戏,渐渐便开始抗拒外出。
但是在那三年中,他最经常做的事,却是扒着车窗,嘴里一边吃着糖,一边注视着阳光下那些跃动的身影,听模糊了的欢声笑语。他心里没有一丁点嫉恨的感觉,好像旁观过等同参与过,甚至比参与更美好,因为去除了受伤流汗的可能。
然而恋爱和游戏不同,置身事外就是置身事外,不能假装参与过、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