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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抱厦对角,同样不愿接近明华容的明独秀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顿时生出几分妒忌:以前只要她在场,所有人的赞誉和夸奖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可自从明华容回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就像一个不要脸的强盗,突然闯入大肆掠夺着原本专属自己的一切,当真可恶之极!
不过,这贱人的得意也就快到头了。想起刚才混乱之中母亲悄悄与自己说的话,明独秀眼中连连闪过奇特的神采,得意得几乎忍不住想大笑一场:这小贱人自作聪明,却正好给母亲和自己送上一桩足以彻底铲除她的把柄,真是让人喜出望外!但转念想到明华容即将死去,不会再如预期一般嫁给一个身有隐疾的男子,日日夜夜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又觉得实在太过便宜了对方。
明独秀正满心愉快地幻想着之后的情形,几分懊恼几分喜悦之际,忽然听明华容冷不丁开口说道:“妹妹,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一个人笑得这么开心?”
闻言,明独秀顿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一时忘形露了痕迹,连忙遮掩地说道:“我何时笑了,姐姐怕是看花眼了。”
但说话间,四周环坐的夫人们都已好奇地向明独秀看来。见她虽然故作无事,却还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慌张,原本的不以为意,顿时统统化成了恼怒:她母亲办的宴会上闹出了人命,指不定还会牵连到什么人,现在还等着大夫过来诊脉,可这位明二小姐居然还有闲心发笑,实在太过狂妄可恶,不知礼数!看来闻名不如见面,以前那些说她如何知礼端方,爽朗可人的话儿,都是假的!
感觉到众人不善的视线,明独秀暗暗咬牙。她怎么也没想到明华容竟只用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语,便成功挑起了众人对自己的不满。她正绞尽脑汁琢磨该如何还击时,许镯突然走到抱厦前,团团向众人施了一礼,禀报说道:“诸位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夫人们自己请的大夫,和我们府上请的陈老太医已经到了。”
闻言,明华容目中凛寒之色更甚,转身便向暖厅走去。其他刚才没有喝过汤,自觉无碍的夫人们也跟了出来,美其名曰为需要诊脉的夫人们腾地儿,实际却是要跟过去看热闹。
再度回到暖厅,门口已守了许多下人,但厅内却是空空荡荡,唯有依旧保持着倒毙姿势的丫鬟躺在地上。
“陈老太医,你过来了。”白氏正与两鬓斑白的陈太医寒喧,抬眼看见明华容过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像一条吐信的毒蛇看到了猎物:“今日要劳烦你帮我查一查那丫鬟的死因,你是个公道耿直的人,相信一旦查出什么蛛丝蚂迹,肯定会直言不讳,帮我们找出真凶,还明家一个家宅安宁。”
听她说得分外郑重,尤其在说到末一句时,几乎是一字一句,似乎是特地说给什么人听的。陈太医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谦让道:“不敢,老朽必当尽力而为。”
说罢,他让身边的医童打开药箱,取出一方面巾掩住口鼻,拈了几枚银针在手中,又让明府下人多送几盏油灯过来,这才进屋。
这时,众人都已赶到屋外,又是好奇又是紧张地等待着陈太医的检验结果。白氏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明华容,心中冷笑得意不已,面上却是一派凝重:“华容,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真是奇怪,陈太医还未查验出结果,也并没有任何线索指证于我,为何夫人偏偏一口咬定那丫鬟是因我而死?”明华容淡淡说道。
白氏连连摇头,故作无奈道:“一切的疑点,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若继续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办法。”
明华容反唇相讥道:“我倒希望夫人不要继续自以为是地劝我,除非您希望是我杀了她。”
“你——”
这话里的讽刺暗示之意实在太明显,白氏顿时将脸一沉,刚要喝斥,却见陈太医走了出来。便再顾不上与明华容唇枪舌剑,连忙迎了上去:“陈太医,可看出什么没有?”
陈太医答道:“老朽以银针刺穴,又观察了她的耳鼻舌眼等处,已然确定,这名女子是因中毒身亡。”
“有没有验出是什么毒物?”白氏急切地问道。
“这个……”
陈太医面上略有迟疑,似在斟酌着什么,白氏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抢先说道:“陈太医是杏林高手,一生只和良药打交道,或许对毒物并不了解。不过,我刚刚趁空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事既然出在内宅,死的又只是一名小小丫鬟,下手之人应该也是内宅之人,多半没有机会得到什么稀奇的毒药。依我猜,多半是夹竹桃粉、砒霜一类的常见毒物吧。这些药凡是药铺均可买到,到手十分容易。”
这话有理有据,听得众人连连点头,但陈太医听罢,脸上迷惑之色却更深了:“砒霜?这……老朽确是从这女子口中验出了砒霜——”
“果然如此!”白氏要的就是这句话,等不及陈太医说完,便大声打断了他的话:“砒霜乃剧毒之物,按照例律,药铺售卖时都要登记买主姓名,只要查一查帝京各家药铺最近的售卖清单,再对比下今日进出过这间暖厅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一旁,刚刚依言为陈太医送来油灯的丫鬟红解却突然惊呼一声:“砒霜?!这……大小姐,您最近不是刚托奴婢买过一些么?”
闻言,众人都惊讶地向明华容看去,个别胆小的人,脚下还情不自禁倒退了几步。
明华容却是一脸讶然:“这话可奇怪了,你是夫人房里的丫鬟,我如何指使得动你?”
“话虽如此,可奴婢既为下人,但凡主子们有送差遣,自然无法推脱。上次您说新得了一个偏方,只要每日服食少许砒霜,便可使得容颜妍丽,永葆青春。但因为您甚少出府,不便采买,便让奴婢去替您买些回来,奴婢自然无从违逆。但砒霜买回来后,奴婢因见您容貌无甚变化,却又有些奇怪,心想莫非是那方子不灵验。却万万没有想到,您买来砒霜竟是为做这等恶毒之事!”
说到这里,红解神情转为惨然,跪下去向白氏连连磕头:“小彩是奴婢的同乡,只同府里签了长契,并未卖断。她家给新她议了门好亲,原本说等过了年就向夫人求个情,接她回家完了婚再过来。她还约了奴婢一定要去喝喜酒。可谁知道她嫁妆刚刚绣完,竟然就出了这等事!我们虽然是为奴为婢的,到底也是人命啊!还求夫人替小彩作主啊!”
小彩正是刚才死去的丫鬟。主人家对签了卖身契的奴婢有生杀予夺之权,对于只签了长契的却不能随意打杀。在世家之中,虽然偶尔也会发生雇请的丫鬟小子死于意外之事,但既然表面上只是“意外”,那么在官家面前也说得过去,届时只消赔死者亲人一笔银子,就能消抹过去。
但,一旦人命犯在明面上就不同了。如果是签了死契的,至多不过是动手之人从此败坏了声名;若只是长契,那么——
当下众人看向明华容的目光,已从怀疑变成了了然、不屑、叹息……而白氏更是满面痛心疾首,不断叹息后悔道:“是我这做母亲的没尽到责。”
旁边自然有人出声相劝:“这事哪里防得过来的,白夫人莫再自责,保重贵体要紧。”
面对所有人的指摘猜忌,明华容毫无惊慌之色,但也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反而向陈太医问道:“您刚才的话没说完吧?”
见状,白氏目光微闪,说道:“华容,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陈太医说什么?你——”
“白夫人莫急,明大小姐说得不错,老朽刚才的话,确实没有说完。”见自己刚要说话,却又再度被打断,陈太医不满地瞪了白氏一眼。他在宫中时因为医术精湛,为人又耿直公道,各殿的主子奴婢找他诊治都十分放心,待他更是相当敬重,从没有人敢似白氏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他的话。
什么?!闻言,白氏眼皮一跳,还想再说什么,微有怒意的陈太医已先开了口:“刚才老朽确实是那女子口中验出了砒霜,但是,她的死却并非砒霜造成。砒霜中毒者指甲与舌根都会变色,但经老朽检查,她的这些地方并未出现相应症侯。所以,老朽断定,砒霜乃是有人在那女子死后,才放入她口中,试图让人误以为她是因服食砒霜而死。但因死者已矣,呼吸既绝,气血不再流通,身体无法吸收毒素,相应的症状自然显现不出来。”
听到这话,暖厅前一片寂静,诸多夫人们都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片刻后才惊觉失仪,连忙用手掩住了嘴,但心中仍是十分震惊:怎么一个小小丫鬟的死,会查出这般诡奇的波折。
陈太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