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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黎摇摇头,他哑声道:“烟。”
毛非忙站起来给他拿烟点火,可是裴黎只把烟夹在指间,让它静静燃着。
“星垂天野,他送了一套星垂天野的房子给我。。。早上我刚到家时他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可以搬进去了,还买了一个酒架放在客厅。。。还开玩笑说,以后我跟他的宝贝弟弟和弟媳妇儿就是邻居。。。”
“可是我。。。我想要的是大房子么?那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守着,那么空。。。电话快挂了,他才跟我顺带一句,他要结婚了。”
裴黎把烟头摁在手心里,吓得毛非崩溃地哭叫:“别这样!小裴哥。。。你别这样啊!我。。。”
他扑跪在地上去够纸箱,里面有矿泉水,他抓起一瓶就往裴黎的手心上浇,清水冲开烟灰,留下一个血红的伤口。
裴黎蜷起手指,他望着毛非苦笑道:“非非,你真的好幸运啊,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了。。。”
毛非嚎啕大哭,他错了,他希望裴黎醉到不省人事,那样就不会像清醒时这样痛苦。
他捉在裴黎手腕上求道:“小裴哥,我。。。我陪你喝酒。。。想喝酒吗?”
裴黎松松地拽他,毛非就依偎到他身边,听他喃喃道:“乖,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我们在一起讲故事了。。。”
毛非哭得要窒息,枕在裴黎的肩膀上一抽一抽地深呼吸,他磕巴道:“你讲。。。你慢点讲,你多讲一点。。。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裴黎却沉默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道:“程咬金把我劫走了,经理屁都不敢放一个。。。他把我带到他房间里,坚持贯彻他‘你情我愿’的原则,把我晾在床上,非要我主动说出‘我愿意’才肯救救我。”
“后来我说了,我说我愿意,那时候我二十一岁,他比我大九岁,我被他这个情场老手折腾得梨花带雨,这是他说的。。。第二天醒过来之后,他说我昨晚被干的梨花带雨,跟我名字还挺相称。”
裴黎低低地笑了一声,问:“庄周会叫你小桃花么?”
不等毛非应他,他自顾道:“他有时候会叫我小梨花。。。矫情、幼稚、肉麻。。。我说过好多次,可他还是喜欢这样叫我。。。”
“我当时嘴硬,拿出骂人的本领呛了他好几句,他根本不当回事,去厨房哼着小曲儿做了一顿饭端给我,”裴黎笑着笑着又哭,“我就骂不出口了,一边吃,一边掉眼泪,他问我不至于吧,我说不至于,结果哭得饭都吃不下去。”
“后来我们又做了一次,我主动亲他,那时候我压根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一次可以回味的一夜情。所以他问我还回不回去夜总会时,我说不回了,恶心,我要找一个干净的地方赚钱。我的回答把他逗笑了,他说,找一个不如自己搞一个。”
“那时这条街刚刚新建成,他带着我来到这家店面,告诉我以后我就是这家商铺的老板了,希望我不会让他看到店面倒闭招租的消息。”
裴黎用手遮住眼睛:“我不再去学校了。。。我开始读书,读得全都是如何经营的书。。。可惜有惊喜就有难过,他给我帮助和机会,也让我知道他身边从不缺人。。。男人女人,全都是下了床就不联系的炮友。。。我一开始以为他想要包养我,不是的,他从来不包养,他不喜欢复杂的关系。。。他送给我一个商铺对他来说就像花出去一分钱而已。。。也不止我,他对他的床伴都很好。”
毛非有一肚子想要骂人的话,骂不出口,要怎么骂出口。
无法怪罪庄穆的多情又无情,也无法责备裴黎的自讨苦吃。
裴黎探出舌尖轻轻地舔唇瓣,尝到苦涩如酒的味道:“我不想喝醉,非非,我为他醉过太多次了,这一回我要清醒的。。。我要清醒的回家,我要收拾行李。。。”
“我陪你,我帮你一起收,”毛非什么都依着他,顺着他,“想去哪儿散心,世界这么大,总有能看见云海的地方!”
“我已经看见了,我遇见他之后,我就已经看见了。。。”裴黎放下手,垂眸盯着手心里隐隐泛痛的伤口,“你知道MOMO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M不难猜,是庄穆。
O呢?
裴黎漾开一点笑:“非非,裴黎不是我的名字,裴鸥才是。”
毛非顾不及惊讶,鼻尖酸得拧不开:“鸥。。。?”
“裴黎只是我在夜总会里起的工作名罢了,我本来想告诉他的,但是他说他喜欢小梨花,我就一直没有告诉他。。。”裴黎抹掉眼泪,笑叹道,“我现在要用回自己的名字了,我要像海鸥一样去翱翔世界。。。以前都是我囚禁着我自己,以后我要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人,或许这样就能忘记他。。。”
毛非捉在他的手腕上,咬着鲜红的唇冲他泪水决堤,一双漂亮的眼睛肿成了熟透的桃子。
“也或许,会更加记住这个人,刻骨铭心地忘不掉,毕竟谁也不是他,谁也代替不了他。。。”裴黎为他擦擦脸蛋,哑声哄他,“不哭了,不论怎么样,我就要有新生活了,我伪装那么久,在你面前演戏骗你,在他面前假装不爱他,我终于要解脱了啊。。。”
毛非泣不成声,放开嗓子肆意发泄,他胡乱把裴黎拽进怀里拥抱住,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小裴哥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裴黎连哭带笑,他抱紧毛非,在他耳边羡慕,“以前你就可爱,和庄周在一起之后,被宠得更可爱了。”
裴黎由衷道:“我祝你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第66章 他落下笔,写到:飞鸥。
飞机已经起飞了吧?
毛非坐在航站楼里,霜打小白菜一样只有怀里的一把吉他可以依靠,他泪眼汪汪地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
他的小裴哥发泄过、倾诉过,现在要开始迎接新的生活,第一站就是飞去爱琴海享受海风吹。
毛非知道自己该为他高兴的,他的确为他高兴,可他也的确没有办法这么快就调节好情绪,低落围绕着他,让他此时此刻依旧意难平。
这就是爱而不得。
毛非吸吸鼻子,吉他没有包,他的指尖触摸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动就有音符震动。
毛非想,怪不得有“心弦”一词呢,一个人的心仿佛琴弦被另一个人触碰,被另一个人掌控着心尖震动的力度。
今天,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庄穆亲手剪断了小裴哥的心弦,以后小裴哥就再也不会为他画地为牢了吧。
泪珠滚滚爬了满脸,毛非好难过。
裤兜儿里的手机震,下午去MOMO找裴黎时就震过一次,家里的摄像头给庄周提示了“声响异常”,让他看到了毛非因为跑太急而在客厅里摔了一跤的画面。
毛非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庄周时,满心委屈直达天际,接通的那一秒就再也憋不住哭腔,“呜”地惹来好些侧目。
庄周着急道:“非非?”
毛非先哭个半分钟,这才抽噎道:“你哥是个混蛋!是个眼瞎不开窍的混账王八蛋!!”
庄周一听就知道不妙,平日里很多事他都可以耐心安慰他的非非,唯独这件,他也无能为力。
“裴老板他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小裴哥走了。。。他片刻不停留地走了,回家收拾行李,买飞机票,就走了。。。”
庄周默默叹息,柔声哄道:“和他道别了吗?”
毛非揉一揉眼睛,“嗯”了一声:“道别了,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到机场来,他进去前我们拥抱了,我好伤心。。。我舍不得他,也怕他一个人哭。。。”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庄周也在为这份无疾而终的爱恋感慨。
“庄啊,你说小裴哥会不会一路哭到希腊去?”
庄周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一试的办法来安抚他的宝贝。
“是去希腊了吗?”
“嗯,去爱琴海了,他说他还没有见过大海。你知道吗,其实小裴哥不叫裴黎,叫裴鸥,海鸥的鸥,他想去看看大海。他开清吧之后一直黑白颠倒,白天白日梦,夜里鸡尾酒,他要离开MOMO,不想再当井底之蛙了,要去感受一下大千世界的辽阔。”
庄周轻轻笑叹出声。
毛非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是不是好矫情啊?”
“不矫情,人在悲伤的时候,心里就要比平时更加温柔。”庄周听见了航班播报的声音,于是放下了想要追问坐标的心思,“乖宝,小裴哥可能会一路哭到爱琴海去,也可能会在豪华酒店的海景房大床上抱着枕头沮丧,还可能会包下一整个热气球,真的像海鸥一样飞在天上,借以发泄消沉的情绪。”
毛非丝毫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