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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本来打算给孩子留下来读书的钱就送给了人贩子,换来了李贪。
李贪没有亲生父母的记忆,因为她刚来合县的那年才一岁不到。
十个月,被买来做了陈家的媳妇。
陈正是个脑瘫,郭珍要打工养两个人,于是家里的事情大大小小就落在了李贪一人头上。
郭珍本来没打算让李贪读书的,后来还是听说义务教育不要钱,文凭高的还能多赚点钱,陈正又不能做事,这才让李贪顺利上学。
上学得有身份证,补办身份证得起名。
“想给孩子叫什么名字?”
办事的民警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贪。”
一向默不作声的李贪说话了,这是她经常听到的一个字,郭珍一有不顺心就会打她,骂她说“小兔崽子”、“没良心的”、“做人不能像你这么贪心”。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贪心。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喂陈正,不想做家务,不想没完没了地被郭珍打。
“什么贪?”
“贪心的贪。”
如果这是贪心的话,那就至少,让自己的名字拥有她。
郭珍无所谓,她才懒得费这个脑子,拍板说:“好,就叫陈贪。”
陈贪贪来了名字,但也仅仅只限于名字。
只不过家里的事情还得归她。
“如果敢让阿正生活不顺心,我马上就让你辍学。”郭珍出门打工前恶狠狠地瞪了陈贪一眼。
陈贪只是拿着扫帚,低头,不吭声。
她在郭珍面前一直很乖顺。
因为无力反抗。
不如让自己活得舒服些。
然后郭珍就在工地里出事死了。
县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可怜啊,陈家就剩两个娃娃。”
“也不知道陈赌鬼造的什么孽,好好一个家就这么直接破散了。”
“就是,我看那丫头日后可得遭罪。”
……
陈贪知道郭珍的时候,她十二岁,刚上初中,正在给陈正喂粥。
“孩子啊,你得好好照顾阿正。”
“陈家就剩他一个独苗苗了。”
“你是他未婚妻,你得撑起这个家。”
狗屁。
陈贪在心里嗤之以鼻。
她从来就没把这里当家。
陈贪三天没给陈正喝水。
第四天一大早,陈正就断了气。
陈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街上说,家里已经断粮很久了,她把最后的米熬了粥准备给弟弟喝,可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大家都相信了她的话。
毕竟小孩子,谁会把她和陈正的死亡联系起来呢?
只是见着了纷纷感叹“陈家这丫头命不好”。
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之后收养她的陈家也分崩离析。
说着说着,流言四起。
甚至有人说是陈贪命不好,天生克家。
于是也没人敢收留她。
陈贪没地去,只能成天在街上混。
和普通的混混不同,一般人家里还会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家长管管,多少还有个“去处”,但陈贪没有。
她不分昼夜地在外面游荡,吃了上顿没下顿,捡不到的就偷,偷不到的就抢。
地下江湖都是按街区分帮派的,这样的不守规矩的人必然惹到地头蛇。于是就会被人围攻被人打。
小孩子,力气小,但学习也快。
刚开始的时候李贪总是输,但别人都看她年纪小,教训教训也就完事了。
可陈贪进步神速,她把自己当成男孩,剃了短发,怕打架时被人抓住把柄,力气越来越大,更重要的是,她敢下死手。
混混再混,敢闹出人命的还算少数。
可陈贪不。
她“克”家,十二岁时就“克”死了陈正。
胆肥,还聪明。
等到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李贪已经混出了名头。
甚至连大人都知道,陈家捡回来的是头缺少驯化的狼崽子。
有了实力后,她迅速融入地下人群,认了各路人马当兄弟姐妹。
从此有了熟人,有了群体,有了去处。
这群人天然地和“光明”泾渭分明。
所以当她初二那年路过那条巷子,听到求救声,陈贪熟视无睹。
再往后的事情李贪已经记不起来了。
只记得一些模糊的感觉。
潮湿。
和盛夏的天气一样潮湿。
浑身发痒。
她来到警局,衣服上全是干涸的褐色鲜血。
“我杀人了。”她说,“来自首。”
她当然没有杀人,只不过有人想害她,她想逃,混乱中那人伤势很重,看上去就跟死了一样。
那个人被送到医院抢救,听说后来捡回一条命。
再然后。
她的信息录入警方数据库,引来关注,也引来了李光和冯茜芸。
冯茜芸一看到她就扑过来抱她,哭得泣不成声。
陈贪第一次没能躲过别人的偷袭。
他们自称是她的亲生父母。
李光找人动了点关系,把风声压了下去,把李贪从合县带了出来。
合县是个小地方。
小地方就意味着可以活动的空间大得惊人。
她那时未成年,监控拍到的也是别人先动的手,甚至连武器都是别人的,更何况,她根本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再然后她就搬了家。
去往海市后,李贪才知道,冯茜芸家里是当官的,李家的生意也做得相当大。
她不仅是富二代,还是官三代。
她还有个孪生妹妹,叫李曦。
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连叫李光他们都是“爸比”“妈咪”的叫。
“我们打算给你改名。”冯茜芸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你出生我们就想好了,你叫李晨,和妹妹连起来叫晨曦,好不好?”
晨曦,多么美好的寄寓啊。
可是她从出生就被折断了光芒。
“李贪。”她说,“我就叫李贪。”
这是她贪来的东西,绝不会轻易被人夺走。
***
“之前在合县上过学。”
李贪抽回思绪,只觉手脚冰凉。
她无心应付成欢的审问,只想赶紧回家。
没想到成欢反而更加咄咄逼人,她死死盯住李贪,眼神近乎阴鸷,不死不休地追问:“什么时候?哪个中学?”
李贪很少这样被人逼问,不耐冲上脑门,她冷冷看着成欢:
“你没权利逼问,我没义务回答。”
剑拔弩张。
“——欢欢。”
桂兰方打破紧张的气氛,叫住成欢,满脸说不清的心疼和歉意。
戛然而止。
成欢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
“抱歉。”她企图让神色缓和过来,闭上眼睛,表情挣扎。
很快,成欢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李贪放下画架,折身就走。
成欢最终还是不甘心,等李贪开门后,她在身后轻轻唤了声:“李贪。”
“你三年前在合县吗?”
李贪呼吸一滞,脚步微顿,停了下来。
“听说那里发生过什么大事吗?”
李贪指甲死死扣住手心:“三年前我转去海市了。”
成欢松了口气,但李贪下一句话就又把她的心提起来了。
“听说有个闹得很大的街头斗殴的案子。”
成欢心底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只不过——
她拧起眉来:“街头斗殴?”
“你没听过?”
成欢摇了摇头。
李贪有些诧异。
合县比白滩还小,平时谁家被偷了都能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没理由成欢不知道。
不过李贪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追究。
“没听过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着,就反手把门一关。
只留下成欢站在原地,神色依旧晦暗不明。
“欢欢?”桂兰方心都揪起来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你先进来,人家也没在合县待着,你别多想。”
成欢没有心情,挤出一个笑,“姥姥,我没事的。”
“那你先去洗手,马上就开饭了。”
“……好。”
晚饭成欢几乎没动筷子。
她简单往胃里扔了点东西,就抱着刚买的画具缩回画室。
画室是拿原本书房改造的,有扇巨大的窗户,视野开阔,远眺出去,可以看到万家灯火。
成欢“啪”的一声打开灯。
画室三架支棱破碎的画架在角落里原形毕露。
冰冷的白炽灯下,无数画像自墙壁悬垂而下。
人物像居多,画布中人物赤。裸,肢体残缺不一,唯独那一双双眼睛神态各异。
成欢拉起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所有风景,来到一扇巨大的落地镜面前。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镜中人目光冷峻而厌弃。
成欢端坐在镜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