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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慕强的关系——长大以后的我曾经对绿谷出久说,慕强并不是错,之所以变成了错,那只是他错在盲目。纵使爆豪胜己的品性恶劣到一次又一次地成为对他施以暴力的加害者,他却仍旧把自己的幼驯染当做“好人”——无论怎么看,这认知都实在是太蠢了。
而我绝不会因为太宰先生是个厉害的人便否认他是个人渣,也不会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而否认他是个厉害的人。
然而太宰的“威风厉害”是我学不会的。
就因为看透了世间腐朽不可救药的本质就想要殉情自杀?
这种古怪的想法大概下辈子都不会轮进我的脑筋。
可太宰先生的聪明才智与对人心的掌控,又恰好正是因为他太熟悉了解眼前的这些人了。
我说过太宰先生以前会带我去家庭影院吧?
他总是点映一些《迪○尼》或者讴歌真善美的教育电影给我看。但一边看,他又会一边看着屏幕兴致盎然地与我搭话。几乎是有问必答的那种。
于是我总会攒着许多问题等到看电影的时候去问太宰先生。
有些答案虽然不尽如意,但我总归是学到了那么点东西。
——除了中也之外还有没有像电影里一样温暖善良的人?
——中也那个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的凶神哪里温暖善良了,要不要给你买一本《日本国语大辞典》呢?。。。。。。不过,这种人当然还是存在的啦。有的人天生就带有这种美好的品质呢。
——但这和世界无可救药并不冲突哦小鱼。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那种歌听听就好啦,毕竟大部分人还是利己而不是利他主义者。
——将温暖与善良的相遇留给别人也不错,所以如果米饭真的能呛死人的话那请今天中午就呛死我吧!神啊!
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最后结束于我的悔恨的黑脸(为什么我要跟他搭话)和沉默,却让我记住了“除了中也之外拥有温暖善良这般美好品质的人的确存在”这句听起来像是哄小孩的戏言般不带丝毫轻重的话。
正踩在十岁尾巴上的我盯着树下的赤司征十郎看了好一会,那颗本来还在暗中较劲下狠往牛角尖里钻的心忽然之间泄了气。
也不是非要和动画片里那样阳光正直温柔善良充满勇气的角色做朋友吧。。。。。。可当真有一个和动画片里有七八成相似的角色跳到面前时,我还是没忍住去感叹怎么世界上真的有小孩拥有这么多我没有的东西。
十岁的赤司征十郎富有耐心——他站在树下仰着脑袋起码跟我来来回回互相叫唤了二十分钟,期间我的怒火与别扭神奇地一点点消退了。
十岁的赤司征十郎是个小绅士——他知道我终于愿意下树,立刻决定跑去喊人搬梯子来,结果还没等转身,就看到我扒着白皮松粗壮的树干溜了下来。
就像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迹部被我关于如何制作以色列金蝎与无尾鞭蛛标本吓得泛白的脸色,赤司征十郎第一次露出这种受到惊扰的神色正是在那个天气还算不错的午后。
他的第一反应是让我摊开手检查伤口——因为树皮非常粗糙,更何况我还没有任何防护工具,徒手从数米高的树上滑了下来。
看到我的掌心完好如初,他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皱起眉头,老气横秋地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又藏不住语气里的慌乱,和我说道,女孩子既然穿了裙子,那就应该像个淑女一样,爬到那么高的树上这种危险得能把腿给摔断的事情,即使是他认识的最调皮的男孩子都不曾做过。
迹部是十月的生日,赤司是十二月,我是三月。是后来我们三个凑在一起合计生日该怎么过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能被他们叫姐姐的那个。
但十岁的赤司征十郎,除了会经常黏在妈妈身边外,其他方面没有一点属于小朋友的可爱天真。
明明诗织夫人是个那么温柔的人,她对赤司的纵容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溺爱的程度,然而纵使如此赤司也没有如她所愿晚一点变成“小大人”。
从我第一次见到赤司征十郎,他便是那副没有太多表情的模样。
虽然还没能把不苟言笑的本事练到家,但已经足够让人发出“这么可爱的脸总板着真是浪费”的感慨了。
于是在回到诗织夫人身边的一路,我都在质问赤司。
我问他男孩和女孩除了天生生理上的区别外,还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定义一个人是否是淑女的标准为什么就一定得是文静?哪怕是约定俗成,那也只不过是普世的认知而已。
裙子这种款式的衣物的确有着很大的行动限制,可我有穿安全裤,在不清楚这些条件前提下你却依然妄自对我的行动加以叱责,是否也有不妥?
“最后,世界这么大,你认识的最调皮的男孩子没做过爬树这种事,我认识的最调皮。。。。。。算了就当他是调皮吧,可是连架都跟我打过。”我一边说着,还一边握紧自己小小的手掌收成拳头,在赤司面前挥了挥,“你凭什么用你的所见所闻框定我的行为?”
“小大人”似的男孩被我连串炮仗似的问题——他当然没被问懵,不然你当这么多年的精英教育白教了吗?
他先是沉默着思考了一会,然后对之前“穿裙子的女孩子就应该好好坐着”的发言向我道歉,最后按照我的问题次序依次发起了反击。
我俩争得口干舌燥,不知不觉间鬼抓人的大部队也回来了。他们按照我俩的论点自觉分成了两派——人习惯站队的毛病果然无时不有无处不在。
一时之间,赤司家的花园从人仰马翻的鬼抓人游乐园,变成了堪比五千只鸭子互呛的菜市场。
诗织夫人坐在我们之间咯咯地笑。直到小朋友们一个又一个地被领走,最后只剩下我和赤司还有诗织夫人的时候,这位美丽的夫人才终于得以放下了一直攥在手里擦拭眼泪的(笑出来的)手帕。
再后来,已经是我能刷脸进赤司家的那种后来。
某天诗织夫人突然问我:“深海要不要吃手工曲奇?”
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和红叶女士京都腔拖得长长的旖旎尾音不同,那是种仿佛蒲公英随风飘散的种子,乘着夏日焦糖色的晚风拂过鼻尖的,缥缈又确实存在的微小触感。
我说要。
陪森先生出席各种宴会最大的乐趣莫过于会场里准备的高档自助餐。能够让赤司家女主人拿出手的点心,想必也是人间珍馐!
——然后抱着如此天真想法的我,就被表皮烤糊了的曲奇呛得满鼻子满嘴都是焦味。。。。。。
原来是真的“手工”。。。。。。
从我艰难的吞咽中,面露愧疚的诗织夫人无疑是从我这里得到了正确的负反馈。也不知道她被赤司那副面无表情但异常真挚说好吃的神情蒙骗了多久。。。。。。
诗织夫人的眼睛和赤司征十郎一样是瑰红色的,她用那双眼睛注视着我,和赤司站在树下劝我下来的时候特别特别相似,轻轻的,又恳切的对我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好好看着征十郎吗?”
其实当时我觉得,俗话说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是无法在如此糟糕的前提下成立的。我的鼻子里都还是焦味,我和赤司实际上还没有特别熟悉。
然而我果然还太小瞧了一位母亲对马上就要被她抛弃在世间的孩子的爱。
那时我含糊的,支吾的回答,竟然让诗织夫人露出了笑容。
她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对我说谢谢你。
现在想起来,那好像是我第一次明白“母亲”的意义。
她的怀抱说不定是世界上最最柔软,又最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可自始至终,对于“最最亲爱的人逝世”这件事,我都无法与赤司感同身受。
诗织夫人的葬礼举行时,我还在参加小学的修学旅行,没能参加。
只是再见到赤司时他那些以前还偶尔露出来的“真面目”,基本已经被严丝合缝的“面具”盖过。
在那一刻我觉得诗织夫人的离去令她曾经所有的努力分崩离析。可第一次经历了死别的赤司没有在我面前哭,又或许是他已经把眼泪哭干了。
赤司对我说谢谢你。
可你又在谢什么呢?
我看着他佩戴在胸前那一小簇伞形花序的白色小花。
我只是来了而已。还迟了好几天。
而在我来迟的这几天里,我认识的男孩被撕扯着,在我难以理解的苦痛之中长大了。
第64章
064看热闹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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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挂着两条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