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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玫起初也只是觉得陆盛是照顾着裴芜和陈安瑜,但此时陈安瑜一提,她也想起刚才陆盛的表情不太对劲。
陆盛顿了顿,倒是先看了依玫一眼,说:“不是一楼有什么问题,是今天程笙订了个包厢谈生意,要在一楼,路过肯定会碰见,难免倒胃口。”
裴芜其实不记得程笙是谁,但瞧见陆盛看依玫那一眼,也猜出两分,问依玫:“又跟别人结仇了?”
陈安瑜倒是问:“是老早就全家移民过来的那个程家的吗?”
陆盛点点头,“是了。”
依玫自认身正,没觉得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接说:“我没跟程笙结仇。是沈敬文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被我听见了,我教训了他一顿,程笙跟沈敬文面上是兄弟,背地里等着捅他刀子,我不过是没把刀子明面儿上递给他罢了。”
裴芜也没说依玫什么,只问陆盛:“小盛,沈敬文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依玫一听,耳朵也竖起来。她离开多伦多太久,回来也没见多少老朋友,人脉圈子接不上,工作又忙,却是没有关注沈敬文的后续。
陆盛笑说:“还能怎么样?倒了大霉呗。倒不是他自己,是沈家前几年上市,财务造假被捅了出来,资金链断裂,要是在国内环境好点儿,爬起来也不难。可在这儿,华人跟外人咬,华人圈子里自己也咬,沈家独大好几年,仇家多着呢,落井下石的,吃得他连骨头都不知道能不能剩下。”
依玫听了心里满是压不住的畅快,想起刚刚陆盛先提的是程笙,还是来谈生意,又有些不高兴,酸了吧唧地说了句:“可惜,倒了一个沈敬文,起来的程笙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盛挑眉看她:“程笙什么时候起来了?”
依玫转叉子的手停下,这下来了兴致,问陆盛:“什么意思?沈家倒了,不是程笙捡这个大便宜去讨好程家人?”
陆盛笑着摇头:“虽然说程家家底儿不差,可好像今年运道却特别差,被别人正当中截胡抢杠。要是程笙有本事能捡着这个便宜,早在家里躺着了,哪里要他这个只会耍心眼儿的二少爷出来谈生意?”
依玫远远没想到会有这一步,一听只愣住,垂眼细细去捋陆盛说的话。包厢的门从外被打开,服务生过来上菜。
陈安瑜见依玫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道:“善恶终有报,做了坏事存了恶意,没有好果子吃是寻常事。不是我们小玫去收拾他们,也会有别人去收拾他们。”
依玫一抬眼,对上陈安瑜的眼睛。陈安瑜跟裴芜同岁,却没有她那样活力四射,更有古典韵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看着就能让人觉得沉静而有力量,说话也是,温柔缓和,但却叫人觉得没有一个字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面前菜肴诱人,依玫虽然饿了,但视线却落在餐碟旁的刀叉上,久久挪不开。
捅倒了沈敬文的那把刀子,会是她递给周谦行的那部手机吗?如果是,怎么沈敬文或是程笙,后来都悄没声了没再来纠缠她呢?总不可能是忘了,也不可能是没有怀疑她,只能是趴下了没工夫没力气来寻仇了。
一锅将沈程两家端掉,就凭沈敬文那一部手机?依玫打死也不敢信。
……
晚餐过后,依玫借口还有点公事没有处理完,只送了裴芜和陈安瑜上车回去,自己在周围消食闲逛。
平时依玫下班之后倒没有这么早吃晚饭,会跟着宋楚廉先去健身房,然后再回家,晚餐不过就是蔬菜水果加酸奶,窝在沙发里头一边看电视剧一边解决。
今天依玫吃得比平时多了些,本来消化就不好,晚饭之后一直都在打嗝,双手抄在大衣衣兜里头走了好久才勉强把嗝平息下去。
暮色四合时分,今日天色阴沉,多伦多上空似乎有初雪在酝酿,衬得周围更要昏暗一些。依玫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这时环顾周围,也不太认得自己走到了哪里,摸出手机打开地图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多大附近,只需要再绕过一个一个街区,就能进入多大校园。
依玫看着那地图愣了半晌,还是沿着地图指引往多大走。
景物变迁,多少还透着几分当年的味道来,依玫走走停停,看什么都忍不住往从前想。这棵树曾经她追着周谦行来多大时,在树下等过他;那张长椅,依玫抱着单词书来啃的时候,窝在那里打过盹,还是周谦行敲着她的脑门把她弄醒。
依玫想着想着自己都笑起来,挑了个开阔的地方,坐在长椅上细细观赏周围风光,老树、雕像、游人、学子,好像什么都变了,好像什么又都没有变。
依玫看着不远处的一幢楼,忽地想起什么,从大衣衣兜里头摸出手机,翻开相册翻了好久却又没找到想找的照片。她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那张照片被她删掉了。依玫抿唇想了一会儿,又点开了周谦行的微信头像。
那是她曾经用了好久的壁纸,拍的就是茫茫大雪中的周谦行,就是在多大校园里头拍的。依玫举着手机,往眼前的景色一对比,一瞬笑起来。
依玫看着那张旧图喃喃:“还真是故地重游。”
依玫手垂下来,把手机放在膝头,仍旧将那张照片细细端详,脑子里还是刚才吃饭时陈安瑜说的话,忍不住对着照片叹了口气,还是把跟周谦行的对话打开。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次宋楚廉向她求援,她假模假式地找周谦行问问题的时候。依玫敲了一串字,手指都停在了“发送”二字上,最后却还是删掉了。
“算了算了,还是迟些再说吧,事情一件一件地做,得分轻重缓急。”依玫把手机揣回衣兜,口中念念有词:“先钱后人,先钱后人。”
依玫叹了口气,借着冷风,把心头那股难以言明的忐忑与悸动压下去。忽地不远处有小孩子笑起来,小手张开脸朝着天,大喊着:“下雪啦!下雪啦!”
依玫听着也眼睛一亮,手从衣兜里头抽出来。
多伦多初雪,一下起来便是雪花蓬松如鹅毛,一团团从沉沉天幕上落下来,落到依玫掌心,眨眼化成雪水。
不过一会儿,依玫都觉得自己头顶有些湿润,却舍不得走,反倒抬头朝向天空,等着更多雪花落下。
一面透明伞闯进来,把依玫跟上头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阻挡开,依玫往后看,只见男人线条明晰的下颌线,喉结滚动,一垂眼,那视线就落到她脸上。
明明是没有温度的目光,接触皮肤却生出三分酸痒,温热渐渐变得撩人火辣,刚刚压下去的悸动,一瞬又被挑得涌起来,满满堵在心口喉头。
女孩不知自己脸颊已经绯红,强装镇定地笑问:“咦,周谦行,你怎么也来了?”
第27章 热红酒
周谦行站在依玫身后; 隔着椅背手撑着透明雨伞,伞盖倾斜,挡在依玫头顶。
男人开口; 声音跟往常一样,疏冷得能融进这漫天冰雪里头:“跟一个老同学约了回来学校看看; 刚把人送走,自己留下来逛逛。”
依玫点点头; 没问他什么; 只往旁边挪了挪; 让了一个位子出来。依玫没说话,周谦行也就没有拒绝,手上伞没动,绕到长椅前面,单手拢着大衣边沿,弯腰在依玫身边坐下。
头顶天幕沉沉雪纷飞,落在透明雨伞上,一会儿就铺作一层; 边缘处顺着伞滑下去。依玫抬头看着伞盖从透明变雪白,又从雪白变透明,倒有些像压在的心头的话,压下去又浮起来; 浮起来又被压下去。
依玫想了想,还是将沉默打破,说:“周谦行; 你知道北京其实很少下雪,就像是被忘了一样,下也不过是小雪,一会儿就脏了不能玩了。”
依玫说话时手上有些小动作,说到兴致高处更是眉飞色舞。周谦行偏头看着依玫,坐在旁边没说话,他看着她时眼尾微微上扬,似是连她一颦一笑都觉得生动有趣。
“……小时候我跟沈灿灿一块儿玩雪,其实也不是玩雪,雪都化了又凝成了冰,我们就凿软和一点的来打仗,砸来砸去的,有一回,依琛放学回来,我故意砸破了他的脑袋,被我爸训了好一通,那还是他第一次训我……”
“……记忆里头最好玩的一次还是跟我妈妈回苏州,不过苏州雪不大,是中途在宿州停了两天,刚好遇上大雪,我妈妈退了票,带我疯玩了两天才去的苏州,我第一回 堆雪人……”
“……周谦行……”
周谦行开口:“依玫。”
依玫一愣,眼睛瞪大看着他,嘴还微微张着,呼气吸气之间,白雾从红唇中涌出来,在灯光下显得更迷蒙。
周谦行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