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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那些血沫都冻成了冰。佳期看不清他的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试图用掌心的温度融化那些血冰,却听“当啷”一声,半块玉佩砸到了地上。
佳期伸手去拿那玉佩。玉佩落在沼泽里,合着碎冰沉下去。她放声大哭,“你不要就还给我!为什么、为什么会——”
“娘娘?娘娘!”
青瞬一早听到里间动静不对,连忙来看,却只见佳期被梦魇住了,气都喘不上来,又是叫又是拉,反而越发厉害,最后只好掐着她的人中把她弄醒。
佳期“啊”的一声,像是痛极了,失了魂似的坐起来,青瞬吓得面色如土,“娘娘怎么了?什么为什么?”
佳期满脸是汗,茫然地扫了一圈成宜宫,目光停在暖阁后头的玉兰花上。那些玉兰花的花骨朵裂开了,将展未展。
她哑声道:“……我不知道。他把那东西弄哪儿去了?”
青瞬见佳期眼神直勾勾的,知道有些不对,说:“奴婢去弄些茶来,娘娘歇一歇,明日叫太医来看……娘娘?”
佳期突然翻身下床,随手扯了大氅披上,很利落地向门外走去。青瞬跟在后面,也吓坏了,一叠声地问:“娘娘去哪里?这大半夜,外头冷得很,有什么事,奴婢替您去办……”
佳期理也不理,到了后庭,径直牵出一匹马。手心都是汗,她半天才爬上去,大氅径直裹了脸,也不管青瞬慌神,自伏身拍马,向宫外奔去。
出了角门便是一道长街。佳期头脑中一片昏蒙,被风吹得念头杂乱:他要是死了,尸首回不回得来?要葬在哪里?她总该给些东西随葬,可他不知道想不想要她的东西……那块白玉佩,她再也没见过,他放到哪里去了?倘若是扔了,她似乎不该再多此一举弄什么随葬……可她要怎么弄清楚这个?
佳期晚上没吃东西,腹中空空,跑了一阵,溜下马去扶着墙角,搜肠刮肚吐了一场。
她吐得腰都直不起来,却有人扶了她一把,“太后娘娘不该在外头,属下送娘娘回宫。”
竟然是陶湛。
佳期又咳了一会,喘着气问:“你没走?”
“回禀太后,是。”
佳期心里突然刮了一阵火,“你为什么不跟他去?倘若你在,也许他碰不上那样的事,也许他——”
陶湛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佳期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半晌,才问:“他叫你留在这守着我,是不是?”
陶湛没说话,她突然拔高了嗓门,“是不是?!”
她脸色苍白得很,可是眼里亮闪闪的,是眼泪。陶湛顿了一下,“不是。王爷命属下看着太后,是为免太后做出这样败坏王爷名节的事。娘娘,请。”
佳期没应,怕眼泪掉下来,低头哽了一下,拿手比了个小小的形状,“我、我给过他一块玉佩……我雕的,大约是这么大,你见过……他放在哪儿了?他把那个扔了没有?”
她一抽一抽地哭着,眼圈通红,像受了委屈、又钻了牛角尖的孩子。陶湛过了很久才回答:“什么玉佩?我不记得。”
这里离耆夜王府已经不远,佳期一把甩开他,力气竟然很大,陶湛一时没防住,被她闯进门去。王府里侍卫很少,佳期径直冲进上次来过的卧房,陶湛在后面,“太后!”
佳期闩上了门,使劲擦了下眼睛,擦得眼眶生疼,回身翻找起来。桌上的茶杯还是上次用过的那一套,裴琅这个人不爱看书,摆着一部书,已经落了灰,她还是翻找了一遍。又是多宝格、木箱子、床榻上……
佳期找到最后,手上已全是灰,又胡乱擦了几下眼睛,又酸又痛。
“砰”的一声,陶湛破门而入,一看满室凌乱便皱了眉,拉起她来,“别找了,没有。走。”
佳期垂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胸口剧烈起伏,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咬着牙挣扎,“你松手!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他要我待在那里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叫他回来,我要他还给我!叫他——”
“王爷不欠娘娘什么!”
佳期比他更大声,眼泪啪啪砸在衣料上:“……叫他把我的心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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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皮肤娇嫩,眼角都擦破了皮。陶湛冷眼看她哭了一会,直到她终于没力气了,才把手一松,任由她跌坐在地上,冷声道:“我早就说王爷眼瞎。”
佳期哭得背脊不断抽动,胡乱坐在墙角里。陶湛继续说:“王爷当年尽可以在外头称帝,偏偏死都要回来——为了回长京平乱勤王,整支大军在山里困了半个月,后心上的箭伤都沤烂了,倒真是去了半条命。”
佳期想起裴琅背上那道疤,心里狠狠抽了一下,抽噎着抬起头。陶湛偏偏冷笑了一下,“什么勤王,我看都是屁话,乱子一起,你是顾家余孽,不管谁登基,都是你第一个死,他就是要护着你,你撇下他进了宫,他气成那样,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依我看,你压根没想好好活着。半夜跑出来,叫人发现了,不是找死么?”
佳期不知是哭是笑,讥诮地哼了一声,“我找什么,你不知道?若不是你们把我塞进那里头,我怎么至于要被你们算计?”
陶湛抱臂,“我们算计太后什么了?”
佳期咬着牙,“又是搅黄结党,又是捏死朱添慢,把朝上弄得乌烟瘴气……陛下难道是什么文曲星下凡,怎么招得你们这样顾忌?不……”
陶湛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朝上本来就乌烟瘴气。”
佳期愣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陶湛没有说话,佳期在沉默中呆立了半晌,突然神情一动,犹如被一束白光劈上天灵盖,一时间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连话都说不出,慢慢喘了口气,“朝中是不是……还有郑皇贵妃的人?”
那些人惯于借着天子的名头做自己的事情,一旦被他们扳倒了摄政王,就只余下皇帝被他们挟制。裴琅一口气将江底浪搅了个沸反盈天,看似是乱臣贼子铁腕摄政的形容,实则……
实则他在为裴昭清路。
一将功成万骨枯。佳期想过,倘若裴昭大业功成,她就算是那“万骨”中的一具,哪怕路远山高,闷头走下去就是……可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跟她并肩。
看佳期愣着,陶湛理了理袖子,“左右他也死了,我不说死人的坏话,也犯不着替死人卖命。太后,好自为之,在下不奉陪了。”
他“砰”地关了门,真的走了。
佳期在黑魆魆的房间里坐了很久,抱起一坛酒,慢慢出了府,绕过长街,在路口走错了很多次,总算找到了从前顾将军府的地方。
这地方的大门仍然封着。她没力气翻墙,搬了梯子来,爬上去,抱着树枝滑下地。
天井里还摆着鱼缸,顾量宁就喜欢在这个地方训她,因为外人听不见。
最后顾量宁死了,那时候佳期已经进了宫,到很久之后才知道。佳期不知道她的棺木那时停在哪里,但总觉得应该不是前面的花厅,应该是这里,因为顾量宁嫌闷,家人总该懂她的。
佳期在阶上坐下,胃里翻涌得难受,也没有喝酒,只是抱着。
她还有这么一个家,可是人散了、门锁了,再有人欺负她,她找不到堂表姐去哭了,也没有顾量殷出馊主意,也没有顾量宁叉着腰点她的脊梁骨。
裴琅总是骗她“你是顾量殷的女儿”,可倘若不是他,“顾量殷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名头,她就算没淹死在太液池,也有别的死法。原来没有老死宫中那么简单。
现在连裴琅都没有了。
圆圆的月亮从头顶落到东边,风吹得又厉又重,把四肢一寸寸冻僵。佳期到最后是真的动不了了,只能抱着小腿,把头埋进膝盖,像只吓破了胆的鹌鹑。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上稍微一沉,一张大氅裹了下来。
裴昭从后面抱住她的肩膀,“母后,儿臣带你回家。”
没有旁人在,但这姿势很暧昧。
小皇帝从来没有透露过一言半语的喜欢,但在这样一个夜晚,他只用一个姿势,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
明明是很令人惊诧的事情,可佳期累极了,一点惊讶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有些麻木地想,裴昭大概知道她半夜出宫去了哪里,也知道她又是为了什么躲在这里哭。
她只是很漠然地说:“那不是我家。”
裴昭抱得更紧了些,将下巴搁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