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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件单色釉瓷器,体量却都不大,价值上也比不了其他五彩和粉彩的几件;一件康熙黄釉仰钟杯,一件乾隆豇豆红釉碗,一件道光霁蓝釉琮式瓶。
余耀一件一件看得很细,期间陈良典曾微微皱过眉头,但并没有出声催促。
看完了八件瓷器,耗费了半个多小时。其实余耀还是没有全部看透,但大致上心里有数儿了;这种情况,也不能拖拉太多时间。
余耀看完之后,陈良典点点头,“辛苦了小余先生,这样,我先安排安保部的人办理托运事宜,你稍稍等我一会儿。沈歌,你就陪着小余先生吧。”
余耀和沈歌到了银行大厅的休息椅上等着。
余耀这才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过程是这样。我先说了有疑问,陈总说让我放心,最终的拍卖协议是他签的,拍卖协议生效后,初步意向就作废了。然后我又说你也在港岛,要不要请你来看看?”
“他怎么说?”
“他倒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余耀眼下是古玩圈炙手可热的年轻一代高手,看看当然好了,不过这批瓷器已经上报了预算,额外开支怕不好对董事会交待。我就说都是自家人,不用给钱。”
“他知道咱俩的关系是吧?”
“以前不知道,可是现在知道了,这个反正迟早得知道。然后他就说,你要是不怕委屈自己的男朋友白出力,我当然欢迎了。我就说帮自己女朋友,那是天经地义,他便同意了。但是同意之后,却让我先不要通知你,等签了拍卖协议、郭子华走了之后,才让我给你打电话。”
“嗯。既然如此,你提前悄悄发信息告诉我也没用,还不如到时候直接打电话。”
“对啊。这些都已成定局,关键是你看的结果······”
“具体说不清楚,回头我给你细说,待会儿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行了。”
过了有个十几分钟,陈良典上前招呼余耀和沈歌,“我请你们小两口吃饭吧,边吃边说。”
陈良典让沈歌选地方,沈歌就近指了指一家茶餐厅。
“这是给我省钱啊!虽然是个人掏腰包,但我总不是个小气的人吧?”陈良典笑呵呵。
“陈总,来了港岛,总得尝尝地道的港式茶餐厅,要不我先请,晚上您请大餐?”余耀接口道。
“我下午就得回程,还是得我请,既然你俩喜欢,我就不勉强了。”
三人进了茶餐厅,因为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人不多。余耀选了个靠里的包座,他和沈歌坐一侧,陈良典坐一侧。
本来这样的地方,说话是不太方便的。但余耀并不在意,因为他要说的,都是字面上的东西;而陈良典也最终没有坚持换地方,看来也不是很在意。
上齐了东西,陈良典边吃边说,“感觉怎么样?”
“符合我的口味儿!”余耀也边吃边说。
沈歌捅咕了一下余耀,“陈总问东西呢!”
陈良典摆摆手,“东西不重要,吃好最实际。”
余耀笑了笑,“陈总看了觉得怎么样?”
“小余先生,我要是觉得有问题,怎么会签协议呢?现在,就等你的高见了!”
“我高见低见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反正都已经要上拍了。”
“我本来都不想请你来!”
陈良典话说半句,却又抬手示意,“别误会啊,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力,是费用早就做了预算,不好再多开一笔了。但沈歌一心为公,说你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是想多一道保险。既然来了,就是帮忙,我得感谢!所以,有话直说就行。”
到现在,余耀依然猜不透陈良典的意思,这确实是费猜。
难不成,他虽然暗里和华珍艺术品公司勾结,明里却又不想落下丁点儿口实?
第506章 不止一个操盘手
其实,在此之前,余耀对陈良典的印象是很好的。此人曾在文物部门工作,提前退休后,被天和拍卖董事会聘任当了总经理。
如今的拍卖行,水也很深,鱼龙混杂,一部分顶尖大行是极为注重拍品质量的,但自然也少不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拍卖行。
虚假拍卖、知假拍假······各种情况不一而足。
而天和的口碑,是很不错的,据说是和陈良典坚持不拍假货有关系。
其实法律也没规定拍卖行不能拍“假”,只要不说明保老保真,那就得真伪自断,高仿艺术品它也是艺术品。
但是现在,陈良典想干什么呢?
“我和沈歌的意见一致,有疑点。”余耀先用了比较缓和的说法。
若是陈良典知情,那本质上他就和谢治豪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就没必要细说了。而且估计陈良典也不会让余耀细说,会含糊而巧妙地带过去。
“那你挑一件说说看。”陈良典的反应既没有吃惊,也没有紧张。
余耀皱了皱眉,这句话包含了不小的信息量。
因为,余耀并没有说哪一件有疑点,陈良典却说“挑一件”,那就是认为余耀觉得好几件存疑,甚至全部都存疑。
既然这样,反应却又很平淡。
实际上,在余耀看来,确实是所有的东西都有疑点。
这八件瓷器,有七件,釉和彩都逼近完美,而且胎土全部都用的高岭土,也没问题。余耀看出问题,是从釉层的包浆上,后做的氧化效果,和经过时间沉淀形成的,毕竟还是有差别的。同时,乾隆粉彩瓷上的“蛤蜊光”感觉也不太自然。
只不过,这些差别都很细微,不太容易表达。但从余耀这里来说,就已经可以认定是高仿了。
剩下只有一件,漏洞相对“硬”点儿,釉上就有偏差——就是那件康熙黄釉仰钟杯。
仰钟杯,又叫铃铛杯,没见过也容易联想,就像一个仰着的铃铛。这是明清时期常见的杯形,很好看,也很实用,因为杯口外撇,深腹,取拿和喝东西都很方便。
明代成化时期,多是斗彩仰钟杯;嘉靖万历时期,多是青花仰钟杯,也有蓝釉和白釉的;清三代康雍乾时期,青花和粉彩的仰钟杯比较多见。
黄釉的仰钟杯,康熙时期算是多的。
同时,康熙时期还出现了一种新的黄釉,和之前的黄釉不太一样。
康熙之前的黄釉,包括著名的弘治鸡油黄,基本都是以铁为着色剂,有人喜欢叫铁黄。而康熙时期也有这种黄釉,而且不少是仿烧弘治鸡油黄,只是呈色比弘治鸡油黄要深一些。
而新出现的黄釉,确切地说,是一种黄色釉上彩,又叫锑黄,是用锑作为着色剂,二次入窑在低温氧化气氛中烧成。锑黄,最早是从西洋引进,在康熙珐琅彩瓷器上也多有出现。
这只仰钟杯,就是康熙时期的锑黄釉上彩,杯底露出了白釉部分,里面落着“大清康熙年制”的青花楷书款。
黄皇同音,黄釉瓷器,在明清时期是被皇家严格控制的。而在清代,如果是里外都施满了黄釉的瓷器,被称为“黄器”或“殿器”,只有三个人能用:皇上、皇后、皇太后。
这只仰钟杯就是如此,只有杯底落款区域“无黄”。
所以,如果这八件瓷器都是真品,这件康熙官窑黄釉仰钟杯,价值上虽然比不了万历五彩的大罐和大盘、乾隆粉彩的大瓶,但也不便宜,价值要远远高于剩下两件单色釉瓷器。
这件仰钟杯的锑黄,不够晶莹通透,略略偏浊。
“黄釉仰钟杯,不像康熙官窑釉上满彩的锑黄。”余耀打定主意,点出这件之后,也不需要多点了。
陈良典看着余耀,“不像和不是,可不一样啊!”
余耀应道,“陈总若想要铁一般的证据,那我就黔驴技穷了,说再细,也不过是眼力使然。”
陈良典喝了一口奶茶,“我明白了。”
余耀没有立即应声,陈良典忽又问道,“我听说,你和上头的特殊文物调查局也过往不浅?”
余耀微微一怔,“哦,圈里不少人都是他们的外聘专家呢。陈总也熟悉这个部门?”
“你别忘了,我以前是在文物部门工作,退休后才应聘到天和的。”陈良典说着,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好了,还得赶回去,先走一步。”
余耀看了看沈歌,沈歌说道,“陈总,那我明天就回去。”
“行,晚点儿也没事儿。我今天是特殊情况。”陈良典起身,余耀和沈歌相送。
走到门口,陈良典忽然拍了拍余耀的肩膀,“小伙子,你的眼力我很欣赏,但有些事情,单靠一个人是完不成的。有些话我不能多说,但沈歌最近准备春拍太累,我可以批准她放个长假。”
陈良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