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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不客气了。”余耀很干脆,不要反而是驳了沈重远的面子。
沈重远吧嗒了一口烟斗,“这幅画,我之所以看真,是因为来路也是比较靠谱的。我有个老朋友,八十年代末调到鲁省泉城工作,一直干到退休,退休后回到老家江州颐养天年。这幅画,是他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得的。”
“听起来,这画是从泉城得的了?”余耀心说,原来不是江州来的。
“对。他平时自己也喜欢写写画画的。当年一个周末,他去英雄山文化市场,在一家店铺,正好一个店主刚收了两个老农背来的东西,正在收拾呢。其中,就有这幅画。”
余耀点点头,泉城最大的古玩市场,就是英雄山文化市场。
“当时不比现在,英雄山市场刚刚搭起架子,有些开店的也是半瓶醋。这幅画没名没款的,而对于纪察司的半印,我那老朋友和店主都不识得。不过,店主倒是识得老绢,当时我那老朋友也花了四百块才买了。”
四百块在当时确实不少了,有些普通的明清官窑,在市场上经常百八十的就能买到。
“这画他买了之后,一直挂在家里,也找了些人看,但当时懂行的人太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又得了幅现代名家的作品,这画就被束之高阁了。”
“看来,以后也没再找人看过了?”
“是啊,退休回到江州,这画还和一些其他字画,一直放在箱子里呢!”沈重远接着说道,“上个星期,我去他家里小坐,说起来今年在拍卖会上的几幅古画,他忽然想起来,开玩笑说自己有幅旧藏,估计能到明代以前。”
“他都搁了这么久了,还能出手?”
“他本来就不是古玩圈的人,兴趣后来也发生了变化,现在最热衷的是养花。”沈重远笑道,“我当时看了之后,一时也吃不准,最关键是没有名款。不过倒是挺喜欢。他一听,竟然说要送我,我自然不会白白接受。”
“不会您已经买了吧?”
“也可以这么说。最后他执意不肯出价,我是用一件钧窑花盆换的。”
余耀不由笑了笑,“要是宋代官钧,那您这赌注可下大了!”
“是明钧,不过挺漂亮,现在行价也能值个十万八万的。就这,他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沈重远说,“我拿回来之后,越看越觉得应该就是唐画,不过暂时还没找人进一步鉴定。”
余耀压下一句话没说。沈重远的明代钧窑,必定不会走眼,但这画,是不是真品还两说呢!
“原来这画已经在您这儿了!那我倒有点儿着急了。”
“走!”沈重远灭了烟斗,带余耀出了房间,来到了书房。
这幅画,已然挂在书房的墙壁上。鉴定,也得有个铺垫的气氛,沈重远显然深谙此道,没有一来就让余耀看画,先是聊了聊来历。
在沈重远示意之后,余耀便直接看了起来。
确实是一幅金碧山水,绢本。唐画宋画能流传下来的,保存比较好的,基本都是绢本。
不过,这画不是原装旧裱,装裱用的绫子和裱工,看着像是清初的。
而绢本画心的内容,却是唐代金碧山水的风格。
近景是江岸亭台楼阁,远景是江流逶迤,连山层叠。
“这是仿的金碧山水的开山鼻祖——大李将军的风格啊!”余耀一边看一边说道。
“嗯,但也肯定不可能是李思训的作品。”沈重远接口道。
李思训,华夏历史上山水画的一代宗师,也是金碧山水的开创者。
称他为大李将军,不是外号,因为他真是一个将军。
他战功赫赫,唐玄宗时期为右武卫大将军。唐代书法家李邕撰并书的《云麾将军碑》,又叫《李思训碑》。
山水画坛的一代宗师,战功赫赫的一代名将,这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组合,用文物双全已经不足以形容他。
“能模仿到这种地步,已经很是了得!”余耀仔细看着画面,“唐代模仿李思训的画家很多,少有这种水准的。”
沈重远一听,心头一喜。
但其实余耀还没断定是不是唐画呢!模仿水平高,和什么时期模仿的,是两码事儿。
余耀说着,又仔细看了看绢本画心和装裱绫底的结合处,还有侧面的光感。
绢本书画每次重裱,和纸本不太一样,基本都得用光滑的石头或者工具加蜡,将背面轧光;如果多次重裱,侧看绢面,会察觉到一层亮光。
这层亮光,俗称“包浆亮”或者“镜面光”。
这幅画上并没有,也就是说,即便是真迹,也没有经过多次装裱,甚至原裱之后,只有清初的这一次后裱也有可能。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余耀又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看画绢。
最后,才看了纪察司的半印。
整个鉴画的过程,耗费了近一个小时。
第334章 我真想会会他啊
沈重远见余耀表情有些凝重,一时也没开口问话。
余耀长长呼出一口气,“沈老,这画,是有问题的。”
“怎么说?”沈重远心下一沉。
“咱们先说材料,这画绢是老绢不假,但是宋绢,不是唐绢。”
“啊?我仔细研究过,这是单丝熟绢,不是双丝熟绢啊!装裱用的绫子确实是清初的不假。”沈重远的眼力,客观来说,自是不及余耀,但他也绝非庸手。
绢和绫,都属于丝绸,主要区别在于绢是平纹丝织物,绫是斜纹丝织物。所以,绢用来作画更合适,绫用来装裱更合适。
绢有生绢和熟绢之分,和宣纸的生宣和熟宣有点儿类似,生绢未经处理,吸水性强;熟绢经过处理,不易吸水。
唐代之前,作画多用生绢。唐初熟绢出现,也就成了唐代工笔画盛行的一个基础。生绢因为吸水性强,很难画工笔。
绢也有单丝双丝之分,很简单,单经单纬的是单丝绢,双经单纬的是双丝绢。行家用放大镜能看明白。
唐画绢本,都是单丝绢,五代时期,才逐渐开始出现用双丝绢作画。
所以,如果拿着一幅双丝绢的绢本说是唐画,行家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否定。
但是反过来,就不能这么用了。
五代以后出现了双丝绢,不代表五代以后的绢本再也不用单丝绢了。五代之后一样还有单丝绢的使用情况,而且出现了起伏。宋代是单丝双丝都很多见;明代则多是双丝,到了清代,却又成了以单丝为主,少见双丝。
当然,沈重远也不是只凭单丝绢就判断,也是结合了其他一些画作特点。
“单丝绢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熟绢的处理手法,我看不是唐代的。”
余耀接着解释道,“这一点不太容易辨别,特别是历经千年之后,但也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唐代的熟绢,不会刷浆,宋代才有漂煮加刷浆的综合手法;所以,从绢的质感和绢色变化上,能找出不是唐绢而是宋绢的端倪。”
“怪不得你拿着放大镜看了这么久!”沈重远倒抽一口冷气,“我都有点儿不知说什么好了!上次鉴定仿董其昌的老苏片,你用的是‘形而上’的法子,现在却又是对画绢细致入微!”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余耀心道,这一点确实是费了劲了!
“那,这是一幅宋人仿的唐画了?”
余耀却又摇了摇头,“绢是宋绢,但画却不是宋画!”
“什么?难不成和装裱材料一样,是清初的仿品,用了宋绢?”
“这个······”
“直说无妨,又不是真花了一幅唐画的钱,而且我那明钧花盆,就是白送给老友又如何?”
“不要说清初,怕是连民国也到不了啊!”
“现代仿品?!如此高明?!”沈重远的脸遽然变色。
“确实很高明。”
余耀顿了顿,继而又详细解释了一下,“用宋代的老绢绘画做旧,有两个大问题。第一个,如果是老画,颜料会随着时间变化,慢慢深入到绢素的内部肌理;新画则不会,需要特制颜料并加以渗透;第二个,自然是表面的做旧,使画面和绢本达到某种一致。”
“但这幅画,显然都处理得很到位啊!”沈重远叹息。
“对,本来是处理得很到位。那枚纪察司的半印,也是毫无破绽。”
“本来?”
“如果他想做成一幅宋人仿唐代的金碧山水,那可能就完美了。但是他或许很贪心,或许有别的原因,要做成‘唐代绢本’!”
沈重远皱眉,“但还是被你认出了宋绢!”
“这一点不是关键。虽然没有彻底做成唐绢的质感和绢色老化状态,但已经是极难辨识,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