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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玄抿唇,怕她又说出‘儿子你真的很棒’这样恶心人的话,所以立马接一句:“这样见血当真没问题吗?”
聂青婉收回手,幼小的身子就那样窝在了又高又大的凤椅里,她听得懂殷玄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的当然不是见血这么浅显的明面话,他问的是,杀了那些人,当真没问题吗?是呀,那些人不是普通人,他们是一国之君,纵然这一国之君在他大殷的当权者眼里什么都不是,可他们在他们的国家,那是至高无尚又不可侵犯的,无故枉死在大殷的地盘,又是在送贡品的时候,焉能不引起那些小国国民们的愤怒?
这便是那些当权者们的心思吧?
以为她不敢杀他们,以为她不敢引起民愤,以为她会忍气吞声!
呵。
他们大概真的以为她就只一个十岁的孩子。
小瞧了她可以,小瞧了先皇的眼界和城府,那是要以血为代价的。
聂青婉轻声说:“怎么会没问题,肯定会有问题,但这就是我想要的呀,杀一儆百之后才能真正看清这些人想干什么。”
殷玄眯眼,却深以为然,他不说话了。这个十岁的小太后有着十分令人胆寒的慧根,对所遇所见事情都有十分犀利的洞察力,而且有着相当高的真知灼见。
殷玄又看了聂青婉一眼,见她又端着一张小大人似的样子坐在那里看书了,他也低头继续研墨。
任吉去下达了太后的指令,指令传到聂汝诚和聂豪手上的时候,他二人还是派人去知会了聂公述一声,不是他们不听太后的话,而是如今的聂府,包括如今的大殷帝国,都是由聂公述领头的,尤其太后的这个旨意,分明就是要挑起战火的意思,这可不是儿戏,至少得让聂公述也知道,如果这也是聂公述的意思,那倒没什么可说的了,但如果聂公述不知道,又压根不赞同,那就十分的不好了。
聂公述接到聂汝诚和聂豪的传话,什么都没说,让他们只管听太后的就是,往后也只听太后的,不论什么事情,只管照令去办。
聂汝诚和聂豪接到这样的传达,相互看一眼,便亲自带着人,去了城门。
聂汝诚是京畿卫统官,聂豪是城门卫统官,都是城防军,城防军是大殷帝国的门护,过了城防军的辖制,那才算真正的入了大殷帝都,过不了城防军的大门,就别想进入大殷帝国。
二人亲自驻在城门,拦截这些人。
任吉传好命令,回来向聂青婉回复,聂音也收拾好了回聂家所用的东西,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动身,聂青婉丢开手上的折本,还有一些没看完,她让殷玄收着,回了聂家再看。
等殷玄收完,聂青婉问他:“是跟我一块回聂家过年,还是回殷氏过年?”
殷玄想都没想,说道:“殷氏。”
聂青婉挑眉,笑着说:“你不怕回去了他们把你生吞活剥了呀?”
殷玄心想,我宁可让他们生吞活剥了,也不跟你一块去聂家当猴,让你儿子长儿子短地叫,他轻微地抿了一下唇,说道:“殷氏也有族规,逢年节不能闹事,不管有多大的仇恨,在过年的那小半个月的时间内都得摁着,大家得和气地把年给过了。”
聂青婉砸嘴:“你们殷氏还真是不嫌麻烦,弄那么多族规做什么?”
殷玄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我们殷氏的老祖宗,这都是老祖宗们定的,谁都不敢违背。”
聂青婉说:“死成白骨的人了,倒是让你们听话的很。”
殷玄翻白眼瞪她:“不敬祖,不为人。”
聂青婉笑:“嘿,你还生气了,我骂你老祖宗了?”
殷玄睃着她,凭白无故地噎她一句:“也是你的老祖宗。”
聂青婉一愣,立马就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嫁给了殷祖帝,也属殷氏一员了,所以殷氏的老祖宗也是她的老祖宗。
聂青婉撇嘴,一时竟是无话可说。
聂音看了殷玄一眼,说道:“你既要回殷氏,那便走吧,明天就是小年夜了,我们也要立马动身的。”
殷玄冲她弯腰作揖,行了个礼,说道:“明年见,姑姑,年乐。”
又转身向聂青婉弯腰作揖,行了个礼:“明年见,太后,年乐。”
再过来向任吉弯腰作揖,行了个礼,说了句:“明年见,任吉,年乐。”
他说完这三句话,直起身子,转身就走了。
走到一半,聂青婉喊住他:“你得拜我娘呀!跪着拜,娘给你压岁钱。”
殷玄脸面一黑,转头气呼呼地瞪着她。
任吉笑。
聂音笑。
殷玄气的都想上去把那个小太后狠狠地揍一顿,叫她胡说!
殷玄不知道怎么回答,以下犯上的话他不会说,但让他真的拐回去再给她磕头喊娘,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的,谁要你的压岁钱,等我回了殷氏,压岁钱多的是,稀罕你的!
殷玄不知道要说什么,直接什么都不说,一转身就气呼呼地走了。
等书房的门被他带着些怒气地给关上,聂青婉坐在椅子里哈哈大笑,聂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任吉也笑出了声。
聂音看了聂青婉一眼,摇头叹道:“行了,你老是这么捉弄他,小心他对你有气,往后不听你的,枉费了你一番苦心,他既不想喊,那就不喊罢,他是有娘的人,怎么会愿意拜你为娘呢。”
聂青婉不满地说:“怎么就不能拜了,我是太后,他是我选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皇帝本来就要奉太后为娘的呀,我又没说错。”
任吉接话道:“你得让他有个适应的过程,毕竟殷玄也是有亲爹亲娘的,这过年的日子,他肯定是极想回去陪自己的亲爹亲娘,要拜也得先拜了他的亲爹亲娘,这才能来拜你的,或许过完年后,他就会接纳了。”
聂青婉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没再纠结这个,从高高的凤椅里跳下来,仰脸问聂音:“东西都收拾好了?”
聂音说:“收拾好了,马车也备好了,就等着你呢。”
聂青婉说:“那走吧。”
聂音拿了一件凤纹织香里的夹背棉袄给她穿上,又拿了一件十分罕见的狐裘大衣给她披上,再系好领结,然后这才拉着她出门。
任吉将刚刚被殷玄收拾起来的奏折给带上了。
马车就在书房不远处,没有跟宫女,也没有跟太监,聂青婉回家过年也不带宫里头的人,就只带聂音和任吉,任吉先是回去换掉太监的衣服,穿上寻常的男装,这才过来赶马车。
聂音也换掉了宫裙,换成了日常女子冬日所穿的棉裙,抱着聂青婉上马车,在里面伺候她。
三个人赶在午饭的时候回了聂家。
聂家这样的大家族,过年的时候非常热闹,不说自家人之间的走动闹哄了,还有许多过来送礼拜年的大臣贵族世家以及各路七七八八的人,总之,人声鼎沸,闹的不像话。
马车快行到东大门了,见门前那么多人,任吉就掉了个头,去了北门,从那里入了府。
回来之前聂音已经给府上通过信,所以当聂青婉横冲直撞地闯开门,扑到苏安娴怀里的时候,苏安娴只是高兴地笑,倒没任何惊讶,她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又抱起来掂了掂,冲一屋子的家嫂家妹们说:“变沉了。”
家嫂家妹们笑,都纷纷涌到苏安娴身边,抢着要抱聂青婉,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变沉了,十岁的聂青婉的真的极为漂亮,又软糯可爱,肤白唇红,笑起来尤其讨人喜欢,一屋子里的人都抱着她爱不释手,笑闹一片。
聂家同岁或是跟她岁数不差上下或是差了一些的孩子们听说她回来了,也纷纷跑过来,一时,屋子里挤满了人。
屋里热,闹了一会儿聂青婉就受不住了,说要回自己的院。
苏安娴正忙着,便让聂音送聂青婉回去,而聂青婉一走,那些孩子们也跟着走了,如此一大波人,哄哄隆隆地往着怡婉院去了。
彼时只有十一岁的聂北已经长开了轮廓,他跟聂青婉的岁数最相近,聂青婉没进宫以前,几乎天天腻在一起玩,她进宫之后聂北就缺了一个称心的玩伴,没人玩了,只有刻苦读书了,聂北爱看各种奇形怪案的书,这一看就看了三年多,几乎痴迷了。
今天聂青婉回来,他竟是没去凑热闹。
聂青婉玩了一阵子之后才发现十六哥哥没来,她小嘴一撇,抓了一个堂妹问:“十六哥哥呢?”
堂妹说:“应该又是窝在哪里看书了吧,别理他,他都成书呆子了。”
聂青婉狡黠地一笑:“我们去捉弄捉弄他。”
堂妹眼睛一亮,拼命地点头:“好呀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