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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应眼神微转,也撩袍就要跪请。
陈茜一把抓起身边的竹简,带了十足的力道劈头盖脑地朝二人身上砸了过去。
“将军息怒!”刘澄见状忙跪了下去。
陈宝应只觉脸上一阵刺痛,却是那竹简气势汹汹砸过来割破了他的脸颊,划出一道血口来。他撩袍要跪的动作停滞在半道中,低垂着头默然无声,看不清神色。
“不管你们此时心里如何诟病,都不要忘了,一旦城破,你们的家眷将如何!”陈茜冷笑着看着面无表情的周,陈二人,“谁再敢说动摇军心的丧气之言,斩立决!”
砸在二人身上的竹简此时落了下来,滚了几圈后便没了声息。
营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陈宝应慢慢跪了下来,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压抑:“属下,知罪!”
周迪也慢慢伏了身:“末将知错,再不敢如此!”
陈茜冷着脸下令。
“周迪!”陈茜只恨身边此时可用良将太少,逼得自己不得不用那般龌龊的法子来驱使这二人。
“在。”陈茜扔出去的竹简恰好砸在周迪额角,此时已起了一块红肿。
“着你率三千兵马解緂郡之围!此战凶险,若是战事不利,以散兵围之,歼而游之,尽力战之,能拖多久拖多久,但无论如何都不得让其过了沿鹭江!”
“是!”周迪奉命离开。
“陈宝应!你速率七千军直上宣州,驻于北侧,拉一百里防线,防敌绕袭!”
陈宝应愣了一下,很快边回了神,领了令起身出发了。
“将军为何让陈宝应驻于宣州北那样重要的地界?”刘澄有些摸不着头脑。倘若宣州北出了问题,整个吴兴即将腹部受敌,无路可退!陈宝应不过是因着家眷被困于吴兴才尽力应敌,次番着一万兵马驻宣州北,是否过于草率和轻信了。
陈茜眯眼瞧着陈宝应离开的背影:“周迪不过一莽夫耳,可这个陈宝应不容小觑!即便是拿了他的家眷,也很有可能生变。”
若是叫他暗地里将家眷运出了吴兴,岂不是个大篓子!如今之计,只能把这人调到宣州北。兵不厌诈,更不会厌功。给他足够重要的地位,他才会,拼力迎战。
“刘澄!”
“属下在!”
陈茜郑重地看着刘澄:“凉川郡之围,除了你,本将已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刘澄大惊失色道:“将军!属下要跟随将军!属下要全力护将军安危!!”
“如今当以大局为重!”陈茜伸手拍在刘澄肩上,手背上溅落的敌人鲜血都还没来得及擦拭,“如今可用之将甚少,临海已陷,凉川郡不能再失守了,哪怕是为了军心稳固,也不能再失守了!本将要你,此次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刘澄动了动唇,终是跪在了地上:“是,末将遵命!”
陈茜微微点了点头:“刘澄听令!着你率六千兵马绕道北谷,从邯境陷入,呈羽翼之势断其退路,以凉川崇山天险为据,将叛军,击杀!”
刘澄将手拱在头顶:“末将只需三千军!”
陈茜的手微微一顿:“敌军两万压凉川境,你以六千兵力对敌,已是不易,不可意气用事,说这逞强之话呈口舌之快。”
刘澄沉默着一言不发,仍将手高高拱,越过头顶。
他当然知道以六千军对敌两万着实不易,但他更晓得如今吴兴城内,陈茜身边,余下的不足一万兵马,要对敌张彪虎狼之势的五万精兵,更是难上加难!
尚书大人陈霸先此次突然发难,不管是出于何因,都断不会有援军一说,不仅仅如此,更是把吴兴的三万守军调去了冶城!在这种境况下,叫他怎么不为将军担心,叫他如何心安理得地领这六千兵马?!
陈茜也沉默着负手而立,他身形奇伟高大,俊杰挺拔,银色的甲上猩红的袍身服帖地垂在身后。
良久,他长叹了一声:“五千!”
“将军。。。。。。”刘澄张口就要反驳。
“够了!”陈茜冷着眼,一把扶起了长跪的刘澄,“本将向来信任你,此次凉川之难非得你去,并不是因为你武功高强,英勇善战无畏生死!而是为着你的审时度势,机敏应变!本将要的,是只胜不败!!”
陈茜说着把两手重重在刘澄肩上拍了拍:“本将还要,你等安全归来!!”
刘澄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两下,他抬手郑重无比地行了军礼。
“末将,赴汤蹈火!定会不辱使命!!”
“好!”陈茜击掌大笑了两声。
三月十八日,周迪苦战敌军,緂郡暂安。
宣州北突至张彪手下大将沈泰,被陈宝应一击而退,与陈宝应割地分据,两相抗衡。
三月十九日,凉川郡险陷之时,刘澄大军突现,极力绞杀,斩敌五千,将敌军逼至崇山境。
三月二十日,张彪亲率大军两万东击会稽,被吴兴太守陈茜以轻骑截堵,用弓箭逼退,一击不中。
次日,张彪二攻城,陈茜亲出迎战,亦不中。
会稽的夜色平静异常,就像是曾经的无数个平静地夜晚。
如今已是入了春,城外的腊梅已经快败落,在这寂静的夜里散着余有的淡淡的腊梅香,却被那空气中的血腥味遮了个干干净净。
陈茜立在门槛上,抬头看着空中的星辰,眼里隐隐的血丝在夜色中不甚明显。
“将军歇息会儿吧。”身后跪着的小厮战战兢兢道。
将军连夜奔波于吴兴,会稽二地,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即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更何况将军还亲自领兵征战。
陈茜微微动了下右手,那胳膊上受了两刀,他的腹上还有一道剑伤。还好,这些伤口都隐于衣物下,起码看起来还不是很狼狈。
“你自去做你的事,本将自有安排。”
小厮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两句,却终是因着陈茜周身浓重的血腥味和肃杀气而敛了口。
三天三夜未合眼,他却感不到一丝的疲惫,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扎了一根刺般梗得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但这种清醒像是茶水上的茶渍,轻浮在表面漂浮不定,时而清醒异常,时而又如同隔着一层雾般捉摸不透。
陈茜长吸了一口气。
突然一声急报传来。
“报!!!!”
陈茜像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会稽城城楼上守军。
他眼皮一跳,捏紧了腰间剑矢,心头涌起一股不妙之感。
“何事,慌慌张张像什么样!”
“将。。。。。。将军,敌军撤军了!”
陈茜心里一跳,撤军了?
“吹军号!”陈茜冷声下令,飞身向城楼方向奔去。
张彪为何要撤军?难道又要乘吴兴虚空回攻吴兴?
城楼上的风呼呼的想,军旗在风中卷起,呲啦呲啦的响。
从这里看去,可以看得到张彪大军正缓缓回撤,黑压压的三万大军如同天际压来的乌云般极缓慢地移动。
夜色中几千面旗帜张扬地招摇着。
陈茜眯眼看了会,眼里眸色越来越深。
张彪并没有完全撤军,看样子,会在会稽城外留下一万围军!其他的士卒,想来确是要回攻吴兴!
可恨自己分身乏术,除了二地奔波,根本无计可施!
高亢的军号声响彻在会稽上空。
陈茜放眼看去,于休憩中被军号唤醒的众人多多少少脸上都带了一丝疲态。他皱了皱眉头,这样下去可不行。兵力少于敌军本就已是劣势一处,倘若再如此没有精神,这仗还打什么!也是他疏忽,众将士如此奔波虽有小胜,怕也早是疲惫不堪,倘若今夜急撤军再回吴兴,恐怕也没了多少精力应敌。张彪此番作态,每次进攻都如同小打小闹般,却又会稽吴兴两地不断,打得莫不是拖累他的心理战术?
自己断不能再被他这般牵着鼻子走了。
陈茜眼神闪了闪,心里定下主意来。
“众将士听令!贼军腹部受敌!暂且退了大半军,汝等此番可稍事歇息!”
陈茜眼见着众人脸上的疲态瞬间去了大半,心下涌起一股苦涩,自己竟然沦落到了为了稳固军心冲三军撒谎的地步。
他很快把那种苦涩压下去。既然张彪打着生生把自己拖垮的主意,想来那城外的一万军也不会轻易攻城,即便是攻城,也是小打小闹居多。而今夜,他还是要连夜再回吴兴。吴兴此时五千守军,绝不能群龙无首!
是夜,陈茜一百轻骑,悄然从会稽后方西侧城门出了会稽城,消失在了夜色中。
陈茜从没想到,这一夜的奔波,成了他征战沙场十五年最大的败笔!
史书记载,绍泰二年三月二十二日夜,吴兴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