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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茜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快,他的眼眸一点点,眯起。
“好!那朕便把你的新错旧错一并罚了!”陈茜转眼看向陈昌,“上次韩子高刺你一剑,朕一直没给你个交代,今日,你便说说要他如何向你赔礼道歉?!”
“这事已经过了,属下并不。。。。。。”
“他自己说要受罚!你便说吧!”陈茜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冷着脸说着。
陈昌心里一跳,堂兄的样子,也不知到底在因什么不快,可他的眉眼间已满是不耐。
“上次也有属下言语之失,若一定要罚韩将军,属下只需一个道歉便可。”陈昌拱手,微微低了下颌,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
“你凭什。。。。。。”素子衣焦躁地开口。
“你还不给下去,在皇上面前再三失仪,难不成要丢尽我将军府的脸!”韩子高打断素子衣的话,毫不客气地斥责,“还不快下去。”
素子衣捏了捏手,终是下去了。
“韩卿听到了吗。”陈茜淡淡开口,“你便向朕的侍卫道歉即可。”
多么想看到,那张淡漠的脸上,那张骄傲的脸上,多出其他的神色。
哪怕,是怨恨也好。
韩子高却慢慢站了起来。
“皇上,微臣可以为今日的事向侍卫大人赔不是,但却不会为那日的事赔半分不是。”
陈茜定定看他。
“没有做过的事,微臣不会承担。”
屋里落针可闻。
两人如同都入了定般,直直瞧着对方,不发一言。
“呵呵。”一声冷笑响起。
陈昌面带嘲讽:“一个两个,都是犯了错伤了别人却不愿承认的,许是,我早便该在汉水的涛中淹死!”
“我也想,你早便该淹死在汉水中。”韩子高终于开口,目光转向陈昌。
他的目光平淡的过分,平淡得让陈昌觉得,那里面的淡漠,似乎剥光了自己,让自己无所遁形,羞愧难当。
“住口!韩子高!是朕给你的恩宠太多了嘛,以至于你现在如此嚣张!”
陈茜开口斥责。
韩子高浑身一颤。
他竟觉得,他给了自己太多的恩宠。。。。。。
恩宠?
如此。。。。。。可悲。
“。。。。。。微臣,不会道歉。。。。。。”韩子高沉默了会,仍是说了这句话。
他垂着眸子,没有看自己一眼。陈茜心头的那丝火苗,越来越旺。
凭什么无视朕?!怎么可以无视朕?!你怎么可以无视朕?!
“不会道歉?”陈茜低低重复了一句,脸上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那便,让陈昌刺你相同的一剑!”
朕就不信,你还会不道歉!
就是想,疯狂地想——撕破你脸上的平静,打破你的淡漠。。。。。。
韩子高迷茫地看着陈茜。
他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茜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陈茜会如此平淡地对自己说出“那便让他刺你一剑”的话。
他的子华,要别人刺自己。
是那个子华吗?
是那个会霸道地吻自己,温柔地吻自己,怜爱地吻自己,珍惜地吻自己的子华吗?
是那个执着他手中的剑一招一式教他武艺的子华吗?
是那个轻轻吻着他的额头说着“我会努力,永远这样”的子华吗?
是那个在他出征前拨开他鬓角乱发眼神温柔地子华吗?
是那个不顾一切以身为自己挡箭的子华吗?
是吗?
也许早已不是。
他从来都知道,却不敢面对。
一剑又一剑,一刀又一刀。
刺在心上,划在心上。
你便是,非要伤我个体无完肤,才愿意放过我吗?
韩子高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韩子高从来都是一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从来都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却因为你,变得越来越不像。。。。。。
为你妥协,为你放弃原则。
以前,总会被眼前的幸福遮住了双目,而忘了,这世上,哪有永远的幸福。
子华,我和你,没有败给世俗,却终究,败给了自己。
“子华,这是我第三次说,我没有。”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韩子高转了身,朝陈昌走去。
陈茜心里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边失去。
脚下的步伐欲迈出去,却终究。。。。。。还是没有迈出去。
不过是让他道一个歉,应该,不会,怎么样。。。。。。
陈茜眉峰微蹙,看着韩子高的动作。
“你让我,向你道歉。”不是疑问的语气。
陈昌动了动唇,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口。
韩子高却笑了。
他的笑不同于以往的淡漠,不同于以往的浮于表面,那笑意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嘲讽?
韩子高在嘲讽他?
他有什么资格!
陈昌心头一怒,却见面前的人突然动了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说的极缓,唇瓣张开的弧度极小,甚至是无声的,可陈昌,偏偏看清了他说的是什么。
我可怜你。。。。。。
就像是丢到油中的火苗,唰地一下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认为,这是将军应当的。”陈昌的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
他眼中闪过一丝挑衅,不快不慢,刚好可以被韩子高看到。
韩子高侧眸。
陈茜站在那里动也未动。
他方才说了,那是第三次。。。。。。
他仍是,不为所动。
韩子高闭了闭眼。以前是无望,此时此刻,却真真是心如死灰了。
“用你的剑,刺我吧。”
语气平淡地似乎在说“我们吃饭吧”。
陈茜眼神一闪,捏紧了手。
你便这么固执?!
可自己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收回。何况,这是韩子高自己的选择。。。。。。
陈昌侧头看陈茜,却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神色,既不认可,也不反对。
没有反对就好。
他很早很早,就想杀了眼前的人了。
便是只刺一剑,也足以心宽数日!
“得罪了。”腰侧剑刃出鞘,“叮”的一声。
银光晃眼,让陈茜不由眯起了眼睛。
手指渐渐捏在了一起。如果。。。。。。你现在求我,哪怕只是求饶性地看我一眼,我也断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可那人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再没有看过来。
变故突生。
韩子高突然朝前一挺,剑刃入肩。
回眸,看着那人因惊诧瞬间瞪大的眼,露出一个浅笑。
似艳中清浅,似山间璞玉。
他当日,便是这般挺进了我的剑里。
皇上,可还满意。。。。。。
苦苦支撑的那最后一分气力终于消失殆尽。
喉间一阵甜腥涌出,韩子高闭眼,不再与身体的本能抗争。
就这般,倒下去吧。。。。。。
凉凉夜色,月光落地成霜。
将军府有些嘈杂,一摆摆人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无不垂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触怒了某个人,丫鬟手捧的盆中,血水纱布刺目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暴怒的男子如同发怒的雄狮,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碎猎物。
“皇上,韩将军勃颈处重伤未愈,这一剑既添了新伤,又触了旧伤。而且将军胸气郁结,心脉不稳,这血怎么也止不住啊!”
勃颈处重伤未愈。。。。。。
如同晴天一道霹雳劈在身上。
门扉”砰“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踢开。
女子一脸怒容,眼中全是愤恨。
“陈茜!你有没有心!他为你的江山连命都不顾,你怎么可以!!放开我。。。。。。”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侍卫拉住掩了口舌朝外拖。
“让她说。”陈茜上前一步,定定看着满面泪痕的素子衣,“你告诉朕,怎么回事?”
素子衣甩掉遏在她衣袖的侍卫的手,瞪着陈茜:“你假惺惺什么!你这么想让他死!你真的没有心!你在一步步逼他死。。。。。。”
“说!!”他的声音如同在寒冬腊月的冰水池子里浸过十个来回,他的神色如同最凶猛的野兽对着敌人般暴怒。
只一声,便把素子衣满腔的怨恨吓退了个一干二净。
“他征讨留异时,身受重伤,左臂一支长箭横穿而过,脖颈也。。。。。。穿透了一箭的箭头,从鬼门关上摸爬滚打了过来,至今。。。。。。都不曾痊愈。。。。。。”
“他不想把此事写在军报里,只称受了轻伤。。。。。。”
“自那伤之后,他就一直惧寒,勃颈处需时时用竖领的长披遮挡,否则,便会有蚁咬的噬骨痛痒感。。。。。。”
素子衣还在边哭边说,越说,那份被陈茜吓退的怨恨越是一点点重新浓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