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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难以让自己去看她的脸。
又一次,他在她面前丢脸了。白天在她娘家丢脸,晚上又在她面前吐一地。她嫁给他,也才三天,他都丢脸多少回了?
贺文璋喉头都哽住了,他紧紧绷住了情绪,不论喉结滚动得多激烈,都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直到常大夫来了。
他见惯了贺文璋夜里发作,何况下午就料定他要发作,因此倒不急。进来后,径直走到床边,给贺文璋把脉。
这一摸,不禁一怔,随即喝道:“胡闹!”
他严厉一喝,令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不知他因何而怒。
唯有贺文璋,大约知道常大夫因何喝斥,又在喝斥谁。他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偏过头去。
常大夫冷哼一声,拿出银针来,在他身上扎了几下。贺文璋顿时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声音充满了痛楚。
“再憋下去,小命别要了!”
若非贺文璋忍了许久,根本不会如此严重。早早叫他过来的话,这会儿都服过药躺下了。
更胡闹的是,他此时此刻还在忍着!
常大夫扎了他几针,一来是让他泄出体内郁气,二来是给他一点教训。
“怎么了?不是说不严重?”这时,得到消息的侯夫人也匆匆赶到了,一同赶到的还有侯爷和贺文璟。
他们见贺文璋躺在床上,此刻痛得牙关紧咬,又闻到屋子里虽然收拾过,却没有彻底散去的污秽味道,都揪紧了心。
常大夫能如何回答?还不是要照顾病人的面子。
“是老夫诊断有误。”常大夫说道,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开始写药方。
唰唰唰,药方写好了,递出去道:“抓药来,我亲自煎。”
因着贺文璋的身体不好,府里常年备着许多药材,照顾他的几个丫鬟也略懂药理,此刻拿了药方就去抓药了。
常大夫本来不想给他熬药。但是他吐成这样,此刻还冷汗淋漓,且侯爷和侯夫人都在此处了,他自然也不好离开,索性就给他熬药。
“你怎么照顾我大哥的?!”蓦地一声暴喝,冲着于寒舟去了。
于寒舟此刻站在床尾,因为侯夫人坐在床边,她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当然要退后一些。
不成想,就挨了贺文璟一句暴喝,眼看他还伸手抓过来,于寒舟立刻后退两步,躲了过去。
侯爷和侯夫人都看见了,同时喝止:“璟儿!”
“不得胡闹!”
侯爷甚至伸出手,钳住了贺文璟的肩膀,将他提到了身边:“休要冲撞你大嫂!”
贺文璟恨恨地看着于寒舟,目光中带着刀子:“她算我什么大嫂!”
在贺文璟看来,于寒舟嫁给他大哥根本就不怀好意。说不定,就是为了报复他!
她不好好照顾他哥哥,以此来报复他!
今晚的事就是证明!
侯爷和侯夫人都不信他的话,喝斥道:“胡说八道!”
侯夫人觉得小儿子实在没心眼,瞪了他一眼,然后歉然地对于寒舟道:“颜儿,他是个傻的,你别和他计较。待明日我收拾他,给你出气。”
于寒舟当然知道贺文璟为什么对她这么凶。
但是,到这时他都没有告诉侯夫人真相,以此来证明他说的是对的,就让于寒舟很领情。
她低下头道:“是我睡太熟了,没发现璋哥的异常,母亲怪罪我吧。”
侯夫人听了,更是狠狠瞪小儿子,刚要说什么,就觉手被人拉住了,只见躺在床上的大儿子强撑着精神,用气声说道:“不怪她。是我,我任性,我没有叫人。”
侯夫人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儿。她的儿子她知道,这句必然是实话。他觉得不舒服,却不想惊扰人,所以没有一早出声,才会导致现在的状况。
现在这样说出来,也是告诉她,不要怪于寒舟,跟她没关系。
侯夫人此时有些后悔起来。早知如此,下午的时候就同意他们分房睡了,这样儿子就不会因为顾忌枕边人而不叫人了。
“夫人。”这时,翠珠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大奶奶一发现大爷不适,就立刻叫人了。”
却是为于寒舟辩解。在她看来,二爷的喝斥实在没道理,大奶奶明明很照顾大爷。
侯夫人听了,立刻丢开了刚才的念头。
不准他们分房睡,才是对的。小夫妻两个,日日一处待着,才更容易培养感情。
她的儿子,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作为他的母亲,侯夫人自然要推他一把。
“璋儿,不是母亲说你。”她握着大儿子的手,训诫他道:“你瞧瞧,你若是早些出声,何至于发作到这种地步?你媳妇也不会被璟儿误会,再险些被我误会,是不是?”
贺文璋此刻已是后悔了。他只想着不连累她,没想到反而连累狠了。
就在他自责愧疚时,于寒舟上前两步,站在离他不远处,说道:“我已是嫁给你为妻,你这样见外,我很伤心。”
贺文璋一听,顿时急了,抬起眼道:“不是,我——”
“你不要说话了,我现在不想听。”于寒舟打断了他,“总之我现在很生气。如果你不想再惹我生气,一会儿药熬好了,我来喂你。”
第013章
侯夫人一开始听到儿媳说,“你不要说话了,我现在不想听”,着实愣了一下。她以为儿媳经过了这件事,终于心生嫌弃,感到不满了。
可是,她接下来听到了什么?
儿媳要喂璋儿吃药?一瞬间,侯夫人的嘴角抽了抽,神情有点古怪。现在的小年轻,说话这样大喘气的吗?
“不用你!”这时,一个厌恶的声音响起,是贺文璟,他刚刚被侯爷抓到身边,这时大步走过来,将于寒舟挤开,“我来喂哥哥吃药。”
那个女人喂哥哥吃药,他不放心!
侯夫人听了,眼角跳了跳,抬起头教训小儿子:“怎么跟你嫂子说话的?还不道歉?”
贺文璟冷哼一声,把头别过去,然后低下视线,看着贺文璋道:“哥,一会儿我喂你吃药。”
他觉得于寒舟嫁过来不怀好意。哥哥这次病得厉害,还不是因为她?就算不是她故意做了手脚,可是如果没有陪她回门,也不会这样。
说来说去,都是怪她!她还想喂哥哥吃药?贺文璟才不肯。
“咳!”贺文璋低垂着眼睛,吃力地道:“不用你们。叫翠珠,她喂我即可。”
掩在被子下面的手,捏紧了手指。
文璟怎么,怎么……
刚才颜颜说要喂他吃药的。虽然他很不好意思,但是如果,如果她非要喂,他也是可以的。
他都病了,被媳妇喂吃药,怎么了?
可是贺文璟这么一说,他就不好说“不,不用你,让你嫂子来就行”。
侯夫人最懂自己大儿子的心情,她此刻也是好气又好笑的,抬眼看了小儿子一眼,这是个憨货,讲不通道理的。
站起来道:“这里有颜儿照看着就够了。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未免打扰璋儿歇息。”
“我困了。”侯夫人打了个哈欠,走向侯爷身边,回头看了小儿子一眼,“走吧,这里有你大嫂,有常大夫,还有翠珠照顾着,尽够了,咱们回去歇息吧,不然璋儿又要心里愧疚了。”
贺文璋很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是的,每次惊动他们,他都分外过意不去。
贺文璟还想说什么,被侯夫人拽了一把:“你明日不是要上课?休息不好,在先生面前睡着了怎么办?快走了,你粗手粗脚的,璋儿不用你照顾。”
侯夫人拉不动犟如牛的小儿子,可是侯爷跟她一条心,暗地里帮了把手,一下子就把贺文璟给拽出去了。
“我不放心!”被推到院子里的贺文璟,还不服气地道:“我要看着哥哥!”
侯夫人哄道:“好了好了,你嫂子虽然年轻,但是有常大夫在,还有翠珠,都是伺候熟了的,你不放心什么?”
后来不知道侯夫人又说了什么,贺文璟没再吭声。让于寒舟说,他除非把当初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侯夫人不会站他的。
可是他又不能说。除非抓到切实的证据,证明她嫁过来后用心不正,否则这事捅出来就是个大篓子。
侯夫人一走,跟来的下人也走了,长青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常大夫煎药的咕嘟声,以及丫鬟们轻手轻脚做事的声音。
贺文璋躺在床上,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闻得见。再看站在床前的于寒舟,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你,你坐过来吧。”
说话时,他吃力地往里挪了挪身子,想要把床边空出来一片。于寒舟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