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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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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痣玉春赋

  境外人津津乐道的,乃是大和“废柴皇帝年年有,狗熊将军代代出”的百年不破真香定律。
  这边一夜连攻四城,大和那边连虎符都没凑齐。
  赢得胡人心里直犯嘀咕,生怕有诈,惶惶数日不敢再犯。
  后来正面交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帝怂将军蠢,满朝文武窝里斗,能打得过成天茹毛饮血的胡人那才是出了鬼了。
  遂雕弓如满月,马蹄踏长城,长剑一挥,势如破竹,速速南下。
  大和换用人海战术,五比一对着打,用血流成河裹住铁蹄,勉强拖了个一年半载。江北尽数失守,被迫迁都。江南春日正好,桃花满城,是皇帝带着一家老小躲避战乱的好去处。
  可胡人对这没打就跑的皇帝非常感兴趣,三番五次邀请其挪动挪动金贵的龙体去江北做客。皇帝自然是哭爹喊娘不肯去。众爱卿老泪纵横,轮番上阵,家国天下大道理可劲儿往皇帝身上堆,费九牛二虎之力请君上马,端了自己的狗头给胡人送去。
  胡人在营帐里吃肉喝酒,找乐子下饭,总少不了要把这千年难遇的怂包皇帝拿出来,笑破江北岑寂的朗朗夜空。
  宋璋从雕花的囚车里往外瞅。坐龙椅的时候不觉丧权辱国,现如今改坐囚车,倒生出几分悲戚感慨来,盯着火堆上的袅袅白烟,越看越觉得那是大和摇摇欲断的命数。
  事已至此,老子没用,只能靠他那稀里糊涂上位的龙崽子。
  ·
  老子在江北当阶下囚,崽子在新都占了全城人茶余饭后谈资的半壁江山。
  不举皇帝。
  新披上龙袍的皇帝宋其景,单字遇,人是一等一的好看,丹凤眼,长剑眉,高鼻薄唇,眉尾一点艳红的朱砂痣,不似龙,更像凤。性格安静如鸡,虚岁二十六,喘气儿还没他六岁的皇弟粗。
  宋其景有个十岁的儿子。然后,在子嗣上就再没动静儿了。
  后宫妃子传言,宋其景每晚要不在书房枯坐一夜,要不就随便找个寝宫,和衣而卧,数年来没碰过嫔妃一根指头。坐拥佳丽三千还能柳下惠,白长了下边儿那根玩意儿。
  不举皇帝一传十十传百,众人等着看好戏。听闻宫里的妃子和侍卫私通,肚子大了好几个,宋其景头顶一群牛羊吃草吃的欢快,愣是没把那些个妃子侍卫打死,企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混了事。
  这皇帝当的,比他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二弟宋连特地为此作诗一首,找人抄了满大街洒:
  吾家有儿初长成,兄长貌美似龙凤。
  不亚子渊赛潘郎,举国倾城佩杜蘅。
  没名没姓,可大家都知道这是在骂谁。
  “哟,这诗写得好。”季伯琏探头往墙上糊的小报上一字字读完,手中折扇“啪”地一甩,目光流转,顾盼神飞,“还藏头诗呢,佩服佩服。”
  那文邹邹的神气,像是个中举了的得意书生。
  “何止藏头。”身后伸出来一双手将小报抠下来,慢条斯理叠好揣袖子里。季伯琏回头,觉这人好生面熟,但一时叫不上名字。
  “这是说龙椅上那位绣花枕头一包草。宋子渊,这算得上是指名道姓骂天子了。”
  经此提醒,季伯琏才回过神来,道:“此人真是胆大包天。”
  “那可不。不过就算是一个爹的亲兄弟,也得仗着那位脾气好。”来人双手抱拳,摆了副端正模样,彬彬有礼道:“久仰季兄大名。鄙人沈淑才,单字筝,不知季兄可还记得否?”
  季伯琏快把手中折扇扇断。难怪此人看着眼熟。文举状元,沈筝沈淑才,一篇《玉春赋》博得满堂彩。他们在放榜那日见过的。
  要怪就怪自己这不争气的猪脑子。
  “沈兄客气。状元郎那段《玉春赋》,现在全京城还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昨日伯琏歇脚客店家三岁小儿都背得滚瓜烂熟。”
  沈淑才被习武之人生硬夸一通,尴尬的额角出了细汗。“过奖过奖。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今的文人都是些惯会吟花弄月的,写写此等风月小曲,堆得是华辞丽藻,登不上台面,也就用来给别人助助兴、捧捧酒罢了,分不出孰高孰低。要说大和的气运,还是抗在季兄你们身上。”
  这踩一捧一说的无比顺溜,季伯琏便有些飘飘欲仙,主动邀了沈淑才同赴明日探花宴。
  沈淑才自然不会拒绝。他虚岁二十有四,季伯琏二十有二,年长两岁为兄,日后以“沈兄”“伯琏”相称。
  沈淑才言家里有事,先相告辞。季伯琏喊住他,折扇摇的飞快,“沈兄,不介意的话,那小报儿给我了,我带回去让家父家母乐呵乐呵。”
  沈淑才便取了袖中纸给他,笑,“明儿见了皇上可得收敛住了,他待他亲弟弟好,可不见得对别人也软的没脾气。”
  “得嘞。回见。”季伯琏将纸团往胸前衣襟里草草一塞,长眉上挑,舞着那把轻飘飘的纸扇,迈步而去。
  ·
  季伯琏回到家,浑身跟没骨头似的往榻上瘫,抬手从季母养的兰草上揪了根叶子放在嘴里含着,双手叉在脑后,敲着二郎腿仰望天花板。
  季延风养的八哥在一旁跳着脚叫:“龟孙又揪花啦!龟孙又揪花啦!”
  季母闻风而至,抄起花盆边的扫帚作势要打。季伯琏捂头,把兰草叶子“呸”地吐出来,“这破鸟骂我龟孙,你不打它反倒打我!你对这畜生比亲儿子还亲!”
  季母一扫帚抽他屁股上,骂道:“你活该!我这兰草好不容易长两片叶子!你是属羊还是数兔!看我今天不把你揍长记性!”
  八哥在旁边煽风点火:“该打!该打!打死算数!”
  季伯琏被追着满屋子跑,回头顶嘴:“娘,儿子是属猪的!”
  正巧季延风从外头回来,季伯琏抓住救命稻草,躲他身后告状:“爹,那破鸟又骂我!”
  “多大个人了,成天跟只鸟一般见识,你可真给我们老季家张脸。”季延风拦下季母手中挥舞的扫帚,训季伯琏两句打圆场。季母顺驴下坡,气哼哼瞪爷俩一眼,回屋抱着那盆惨兮兮的兰草心疼。
  “爹,您真是我亲爹。”季伯琏接过他手里拎的鸟食,又是捶背又是捏腿,把季延风伺候的舒舒服服。
  江南一带本就富庶,季家祖辈经商,更是富上加富。只有季伯琏是个异类,空有张儒雅精明的脸,偏偏走了武举这条道儿。习武就习武,却还羡慕文人那般风雅,整天把自己收拾的斯斯文文,没学来嵇叔夜李太白那等潇洒翩然,倒把那点酸腐气学了个十成十。
  季家在朝堂中无长辈帮衬,季延风怕他说话口无遮拦得罪权势,还好有万贯家财铺路。 
  长子季伯琏平生两大爱好,一是自己那张脸,二是满书架用来装风雅的各式折扇。
  他回家就换了把头玉扇,白色扇面展开,两面各写“无怀”“自在”,笔力遒劲,不乏潇洒,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可惜执扇的人不对,像土匪。
  季延风被丑瞎了眼,一把将那扇子夺过来。“你当文人肚子里那点墨水都是拿扇子扇出来的?有闲空不如多读书,去去你身上那股子愣气。”他执起面前茶盏,撇开上头浮叶,又道:“今日上午出去,你见着什么人、听着什么事儿没有?”
  季伯琏怏怏,盯着“无怀”二字,将遇到沈淑才一事尽数告知。
  季延风听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对季伯琏提点一二:“年纪轻轻中进士,可谓奇才。沈家一半为官,那一个个心眼儿多的跟蜂窝似的,你说话一定要小心些,遇事多动动脑子,别以为自己走一步想十步就能洋洋自得,旁人可是连百步都尽在胸中。明日你且与沈家小子同去,说轻不言重,跟着学学官场处事之道。”
  季伯琏每天听这话听的耳朵起茧,怕他那能说会道的老爹一路教育下去,赶紧从怀中掏出那张被揉皱的纸,笑嘻嘻举到季延风面前,“儿子明白。爹,宫中秘事,看不看?”
  “没正行!”季延风骂他,把纸接过来扫一眼,像是看了什么会长鸡眼的脏东西,转手就点火烧了。
  “诶,您烧他干嘛,多好玩儿的东西。”
  “你当真以为皇上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取笑的?你跟他一家子?”季延风恨铁不成钢,抬手赏季伯琏一个暴栗,“留着这种东西,日后就是个大麻烦。再叫我瞧见你往家里带这种,信不信叫你娘打断你的腿。”
  季延风向来有一说一,说打断腿就真能打的人百天下不了床。季伯琏讨了个没趣,撇嘴,把多嘴八哥逮过来揪毛泄愤。
  “揪!揪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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