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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左弗行事不拘小节,甚至有人还说她不敬礼法,现看来果是叛逆,竟是头发都敢剪,如此不怕父母伤心吗?
但转念又一想,左弗若是与她们一样,哪里能做出今日之功业?
本以为此人虽不至于像外人传言的那般不堪,可位高权重者自有威仪在,可眼下这一问却是态度亲和,令她胆子也大了些。
她望着左弗,双手伸出交叉相叠,弯腰将额头贴到手背上,道:“小女子想随国公爷回京,亲眼见鳌拜伏法。”
左弗愣了愣,然后想起了她的遭遇,沉默了片刻,道:“此乃人之常情,不必行此大礼,你快起身吧。”
她抬了抬手,道:“坐。”
顿了下又道:“给尹姑娘上杯茶。”
“多谢大人。”
尹栀蕙虽只是小小知州的女儿,可到底是官宦人家长大的,气度还是挺不错的。
左弗见她脸还肿胀着,嘴角的伤口很明显,便道:“这段时日就不要吃红烧的东西了。你还小,若留了疤,以后不好嫁人的。”
尹栀蕙垂着眼,低低道:“祖父母早逝,膝下只有父亲一个儿子。如今父亲殉国,母亲哥哥皆被鞑子所害,像我这等全家俱亡的人,又有哪个人敢娶?再者我被鞑子俘虏了,又没自戕,在旁人眼里与失了贞洁无异,莫说是嫁人,以后想在人前抬头也是艰难。”
左弗心里一紧,忙道:“家中再无旁人了吗?”
尹栀蕙摇摇头,“我们家人丁一直很单薄,温岭老家倒还有几个远房亲戚。”
“那你以后要怎么过活?”
尹栀蕙抬起头,苦笑道:“父亲殉国,朝廷应会表彰吧?被鞑子抢去财物应也会归还,我寻思着,回温岭老家去,还有祖宅在,总能活下去的。”
“你如今一介孤女,回去的话容遭族人欺凌,有想过其他出路吗?”
左弗对这个勇敢的少女很有好感,眼下见她未像一般人那般哭哭啼啼,反是自谋生路,心里便很怜惜。
今年不过二八年华,一夜间失去了所有亲人,还被鞑子挟持为人质,她不敢想象,这少女在这段日子是经历怎样的黑暗,又是怎样熬过来的。
而彼时的宗族……
简直就是吸血鬼。
湖州知州殉国,朝廷如今有钱必不会亏待,除了追封外,必是要给一笔不菲的抚恤金的。她一个小孩子背着这多钱回去,族长只要一个“代为保管”便可名正言顺的将抚恤金拿去,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真不敢想象。
所以……
能帮还是帮一把吧!这年头的姑娘都不容易啊!尤其时人观念落后,女子被俘虏,在他们看来就是失了贞洁般,若是这样回去,虽顶着忠烈之后的名头,可却也会被人诟病她无骨气。
毕竟,你父亲都殉国了,你怎可苟活?这时代对女子太不宽容了!
尹栀蕙摇摇头,叹气道:“便是艰难也只有这条路走了。”
她说着便是自嘲一笑,道:“此刻已无刚刚的勇气去死了。果是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
“你父母若有灵,只会想你活得好好的。你哥哥不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才被鞑子害了的吗?”
左弗摇摇头,“死不是勇气,活着面对艰难才是真勇敢。”
第514章 王启年的暗示
“小女子一直有看琼州日报和常州日报,时常见国公爷的文章见诸报端。那时,小女子便在想,国公爷是有宿慧之人,字字句句都见真知。刚刚听您一席话,心中愧疚减少许多,可却又觉自己更俗不可耐了。”
左弗笑了起来,“人向生而求乃是本能,怎谈得上俗气?固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之说,可世上的事哪是一两句便说得清的?如人饮水之事,旁人不解也罢!只是莫辜负了父母兄长的期望,怀着他们的期待好好活下去才是真的。”
“多谢国公爷。”
尹栀蕙眼里涌出泪,“能得国公爷这番话,栀蕙便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左弗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花儿般,不要轻言放弃。若是不嫌弃,我那儿还缺个能写会算的女文书,若你愿意,明日便来我军中大营报道吧。”
说着便是抿嘴一笑,道:“我的文书月俸不少,足够你下辈子过得潇洒,你考虑下?”
说着便走了出去,挥挥手,“不着急回答,你明日再来,我且去忙了。”
左弗的身影消失,而身后的尹栀蕙却已跪了下来,满含着热泪,哆嗦着唇久久,忽然拜服下去,“栀蕙谢大人再造之恩!!”
尹栀蕙不但勇敢,还很聪慧。
她比左弗更清楚彼时的宗族内部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也更清楚自己这样的人回了家会是什么待遇。
被人嫌弃还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被“自杀”,而左弗这是给了她一条活路。
是啊,能好好活着干嘛要死呢?兄长救自己,不就是不想自己死吗?为什么要感到羞耻?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轻颤着身子,额头贴在手上,忽然狂哭不已。
李想听见了哭声,问道:“大姑娘,那尹姑娘没事吧?”
“让她哭吧。”
左弗声音略有些消沉,“任谁一夜间没了家人都是要狂哭的,让她哭,等哭够了,心里的痛楚倾泻掉,从此以后便能更好地活着了。”
乌金西坠,左弗望向天边,云彩已染上了绚丽的红,她想起尹栀蕙,想起这场战争无数失去家人的人,不由喃喃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制度不改,所有的人便要这么一直痛苦着……”
没人明白左弗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只有左弗心里明白:这大明若是不变革,怕是清人一退,整个社会又会陷入死气沉沉的怪圈中,最后即便拥有了高产粮的百姓依然会饿肚子,卖儿卖女……
这一路行来,她已见到了太多的腐朽,太多的黑暗。她以为,她大兴教育,大办工厂便能改变这世道,可她错了。
这土壤有问题,即便播再多的种又有何用?风化的土壤内又怎能长出粮食?怎能长出参天大树?
这大明……
要变法啊!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想起自己母亲的暗语,想着京城发生的事以及……
一登帝位六亲绝,你果然变了啊!
垂下眼,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她手扶着自己的钢刀,走出知州衙门,道:“这两日修整一番后,后天立刻动身出发将俘虏押解至淞沪。”
“是,大姑娘!”
两日后,大军开拔。
湖州的父老前来相送,左弗一番安慰后,便是跨上马朝着上海的方向而去。
她已留下了人善后,而这战后重建的事在尚未得到准确的旨意前也不能大包大揽,大致差不多就行了。若是天子拨款,她倒是可以卖点东西给这些负责重建的人,至于他们会不会来买,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眼下家里必是不安稳,在这个节骨眼上,哪怕对百姓再同情她也得忍着,免再被人寻了借口攻击。
尹栀蕙坐在马车上,得知跟随在左弗身后的那几位小将军里有救自己的人,便寻思着,等到了淞沪必要去亲自登门感谢一番。
若是以往这般举动定是不合规矩的,一个闺阁女子去感谢一男子,哪怕是救命恩人也会遭诟病。
但眼下的尹栀蕙已想得透彻,既已是世人眼中的不洁之人又何必再惺惺作态?只依从本心活着就是了。
世上说镇国公坏话的人多了去了,人家不照样活得潇洒?所以,重要的是自己怎么看,而不是别人怎么看。
一路奔波,一天之内就赶回了松江。
王启年率领着松江府的文武官出城十里相迎,而一众乡绅百姓亦跟随其后。
鞑子的阴谋再次被粉碎了,大家又能安心过日子了。对于造成这局面的人,他们必须出来相迎以表感谢之意。
“王大人!”
左弗下马,拱手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比起国公在战场厮杀,王某哪里算得上辛苦?”
二人客套了一番后,便又与乡绅百姓们打了招呼,说了一番场面话后,这才进了城。
入了府衙后,王启年挥退所有人后,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左弗道:“你看看。”
左弗有些纳闷,可却没问为什么,将信拿出来从上到下快速浏览了一遍后,惊讶地抬头望向王启年道:“百官叩阙?竟是因陛下欲升任我为两广总督引起的?”
“难道国公爷不知道吗?你家人未给你书信吗?”
“给了,但并未提及此事。”
虽说跟老王搭档还算愉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