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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琉钦愣了一愣,随即便会意过来,顿时身体一僵,许久才抬头,面色颇有些尴尬,颧骨处竟有了些许的暗红。
“呃——你已经知道了?”
陆苑一不做声,大眼中笑意明显,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是啊,她一向浅眠,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两日,夜夜寅时偷偷摸摸爬上她的床,然后非常准时地在次日卯时醒来,收拾好自己带来的那一大堆诸如被褥之类东西,消失地无影无踪?
妖媚、凌墨因为他是自己的主子,很有默契地对此视而不见,可是,他们却都不知道,她有一向浅眠的习惯。
破天荒地,郁琉钦的眼中越发的浮起了赧意,他皱了皱眉头,被那目光瞧得实在是不自在,干脆别开眼,懊恼地想,他真的、真的是一个“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傻子啊!
其实,他很自私,他要的不仅仅是朝朝暮暮守在她身边,而且还有她一颗执着着只为他一人开启的心。
郁琉钦微微苦笑,他何尝会是那样无私的人啊!
如果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她。
那么,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沧海万倾唯系一江潮……是他。
红日淡,绿烟晴,流莺三两声……
“主子!”
一声轻柔的女声响起后,突兀地嘎然而止。
陆苑一缓缓的自郁琉钦怀里轻轻挣出,看见妖媚正略有些尴尬地站在院子门口。
妖媚紧紧的蹙着眉头,嘴角无奈的抽了抽。这个,她现在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吧?刚刚小姐跟主子抱在一起,她这一出现不就正搅了他们的好事?感应到郁琉钦的眼神,主子好像不高兴了?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呀,谁叫她现在只是个跑腿的呢。
郁琉钦瞬间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自持,冷冷道:“何事?”
妖媚呼了一口气,好像主子并没有生大多的气,当即答道:“回主子,凤翊王已经醒来了,凤翊王差妖媚禀告主子,请主子和小姐过去。”
郁琉钦眉目舒展,侧身看着那个也是面色微惊的女子,对妖媚淡淡说道:“先退下罢。”
陆苑一挽着他的手臂,如寒泉一般的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
这几日下来,白君逸一直在为玺沉渊疗伤,前几日已经将他奇经八脉中的毒几乎导尽了,今日早上是最后一次将他体内的余毒清除罢了。而他身上的内伤也经过针灸后已经有起色了。且听白君逸说,如果不出任何意外的话,玺沉渊今日就可以清醒过来。
所以当妖媚适才前来禀告的时候,陆苑一的心中有种很异常很复杂的感觉。
她不知道玺沉渊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能让安卉如此洒脱美好的女子那般深爱着他,想来也是个万中无一的好男人。
那么,事到如今,是不是一切的秘密都可以呼之欲出了……
……
玺沉渊住的寝房。
院落周围是一片青翠挺拔的竹林。
低矮的菲白竹,叶片虽是绿色,却有稀疏的白色或淡黄色的条纹,非常漂亮。挺拔高耸的黄秆乌哺鸡竹,其竹秆全部为鲜艳的硫黄色,中下部的节间上有数条绿色纵条纹,竹叶大而浓绿,簇叶状垂下。竹林间颇具匠心地散点着形色各异的奇石。
一片瑟瑟石,数竿青青竹,向我如有情,依然看不足。
金色的阳光照得人温暖而舒服,
远远望去,便见门前一袭蓝袍着身的俊魅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大概是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不复见往日的空灵,瞳色清浅的黑眸里看似暗藏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言不发地望着来人。
陆苑一微怔,迎上玺沉渊温和却清冷的目光。那一刻起,她便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上已有了一丝的变化。
他那张脸,现在看起来,竟然已经深具王者之气,那眉梢眼角的褶皱中无意之间透露出来的凛冽与无形的戾气,和老皇帝如出一辙。这个男人,果然都是天生的帝王之才,虽然不过几日的光景,如今的玺沉渊,已经和之前温顺邪魅的玺沉渊大不一样了。
或许,这就是最初的他吧!
玺沉渊望着伫立在不远处的那一抹浅蓝色的女子身影微微失神。恍然间,忽然忆起多年前那一场绚烂如梦的相遇,原以为已经淡忘了,却在这一瞬,记忆如此清晰。
记忆里,春日明媚的阳光和一个小小的女孩,她坐在桃树下,似乎睡着,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却见她头顶上那一片深浅不一的桃红。任由一片一片缤纷落英轻盈地扑了一脸,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
那一刻,他徐徐地回忆起了之前与那个女子点滴积累起来的浓情蜜意,悱恻缠绵,甚至是携手生死的瞬间。“卉儿……”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望着陆苑一,突然抿抿唇,不由自主地喃喃的开口,像是要诉苦却又无处诉,像是要诉情却又不得要领,然后,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酸楚……
陆苑一愣了愣,许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表情,见他神情悲伤,像是记起了旧事深陷其中。
她和郁琉钦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抚慰的言语和举动,也不敢惊扰他。
不过瞬间,却见玺沉渊的瞳孔便凄然地缩紧。
“不,你不是卉儿,你不是她……”像是骤然清醒般,他望着陆苑一,神色里终于有隐忍不去的凄苦,雾气缭绕的眼神里竟然是一派难得的清明。
他的卉儿,在见到他时,总是眉目含笑,充满柔情。
他的卉儿,在见到他时,总是欣喜的叫唤他轩哥哥。
他的卉儿,在见到他时,总是……
他逼视着陆苑一的眼眸,黑瞳中闪过一丝光芒,让他的神情添了几分若有所思。说不出那目光里饱含的是怎样的情愫,似乎仍旧带着疼惜,可是,却又不似刚刚忆起安卉时的深情。
“你是我的女儿!”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薄唇轻掀,用那温柔似缎的浑厚嗓音沉沉地说出了这个结论,轻而缓的,听不出其间究竟是什么意味。
陆苑一与郁琉钦缓缓走近,两人对于他这样的举动和着这样的言语,都不免有些惊诧。
“何以见得?!”陆苑一浅浅地笑了,心中的某一些疑惑和惊诧在升着温。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就辨别出她的身份,甚至还如此的断定她不是安卉而是他的女儿。
眼前这个男人,她似乎有些读不懂他的意图,猜不透他的心思。
然后,她万分诧异地看着那个极具魅惑力的男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目光如炬,他话音低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字字清晰地娓娓道来:“你既是安卉的女儿,就必定是我的女儿!”
陆苑一在他笃定的口吻里微微一怔,如此深信不疑的回答让她在这一刻里有一丝丝的明白,安卉为何会如此深爱着这个男人的原因了。
她与郁琉钦走到屋内的椅子上坐下,而那个男子却依旧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陆苑一很清楚,他已经清醒过来,恢复了所有的意识。只是,她却不知,对于安卉后来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三人于静谧之中,相对不过片刻时光。
玺沉渊先行开了口,“卉儿……她……”他突兀地出声,僵直地站在那里,张开嘴,想问些什么,但是他却只觉得喉头发涩,难以挤出话来,好半晌没有问出想问的话来。
的确,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关于安卉的结局,他明明心中已有了结论,可还是不死心的想从他们的嘴里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又迟疑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一提起这个心间上的人儿,他只觉得过往的一切瞬间和活剐人心般疼痛,竟似一股脑压到他胸口一般,仿佛有无数油星子溅开来,烫得心一颤一颤的,连那猎猎闪烁的火光,也和她的面容混在了一起,怎么也辨识不清。
听出了他言语中泄露出的情绪,陆苑一微微一怔,却也知道他最终想问的是什么。犹豫着,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告诉他。思索片刻,到最后她终是开了口。
“十八年前,在她快要临盆的时候,被安然邀请入宫。”她轻轻呵出一口气来,在空气中散去,不留一丝痕迹,“最后,在皇宫里去世了。”
她知道这个结果于他而言是个很难以接受很痛苦的事实,不过,他既然问起,想必心中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屋内,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
静得令人窒息,如溺在深水的不堪重负的窒息。
此时此刻,她这避重就轻的解释入了他的耳,无疑是在他那备受煎熬的心里火上浇油。
玺沉渊不说话,全无反应,只是那么僵直地站立着,觉得胸口内浸透了刀刃翻剐,随着她轻轻翕动的嘴唇和一字一句清晰的话语尖锐疼痛着。
他那雕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