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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岁,国家在燃料一事的开销,多达数万万钱。
这还是建立在汉少府有数万的鬼粲(伐木烧炭的刑徒),日夜不休劳作的基础上。
如今,张越提议的这个铁模和蜂窝煤,若真的有这个功效……
单单是将那数万鬼粲解放出来,用于其他事务,就能让少府赚的盘满钵满。
“果真?”天子问道。
“启奏陛下,臣不敢欺君!”张越拜道:“只是,此蜂窝煤,经臣研究,还是多少有些弊端的……”
“主要是石炭燃烧,能产生毒气,若是密室,不能通风,则将杀人于无形……”
“必通风排气,才能与人无害……”
张越可不想,推广蜂窝煤后,造成数百上千的无辜冤魂!
但这个事情,对于天子和公孙遗等人,却是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
这世界上,那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国家开铁矿、铜矿,每年死于矿山者数以千计,甚至上万!
天下盐池的煮盐工匠,为卤水所害者,更是不知凡几。
就是从前为了宫廷燃料,少府驱使数万刑徒,伐木烧炭,死于山林之中的刑徒,百年以来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九了。
与之相比,这蜂窝煤,若是真的能若张越所言,比木炭更好,燃烧更久,更廉价。
区区只是通风排气,就可以化解的毒气,算什么?
天子笑道:“既如此,愿观卿之蜂窝煤及铁模……”
……
于是,一个时辰后,当宫廷的使者,从张府将数个蜂窝煤以及铁模,送到宫中后,张越就在这建章宫的一个厨房里,先以木炭点火,然后将蜂窝煤放进去。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炉灶之中的蜂窝煤立刻就燃烧了起来,当其通红之时,张越便以铁钳夹出,带到门外。
天子和群臣立刻围上来,啧啧称奇的看着那个离开了炉灶已经燃烧得起劲,甚至滚烫非常的蜂窝煤。
“善!善!”公孙遗立刻就赞道:“侍中此物,真是不错!”
泥炭这玩意,关中漫山遍野都是。
旁的不说,出了长安,就在博望苑附近,就有一座黑色的泥炭山。
只要舍得出力气,一个壮丁一天可以挖个数千斤!
比起从前辛辛苦苦伐木烧炭,可是省力和划算得多了。
“何止不错,利国利民啊!”王选也赞道:“旧日为烧炭,关中岁伐山林树木不知凡几,毁山川林木,终归有违先王之训啊!”
诸夏民族虽然不懂什么叫生态和环保。
但先王之训和先王的自然精神,却都无不在阐述着要维系人和自然的平衡。
就连乡下的猎户也知道,不能射杀怀孕母兽,便是地方上的百姓,也会约束熊孩子在春天不去捣乱,特别是上树掏鸟窝。
汤武,更是网开三面,只取一成。
对于山川和植被的保护,更是古已有之。
上林苑设立的目的,就是备灾、积蓄,为不时之需。
只是可惜,随着人口增长,哪怕先王教诲言犹在耳,也是不得不加快砍伐树木的速度。
而恶果,现在已经凸显了。
黄河泥沙含量,在百年间增加十几倍。
从汉初的大河,变成了今天的黄河!
虽然人们不知道,黄河的今天现状是自己造成的,但是,也已经有些聪明人开始从一些迹象里看到了问题所在。
如今,有了这便宜廉价便捷的泥炭,那里还需要什么木炭?
王选立刻看向那具其貌不扬的铁模,问道:“侍中公,未知此物,造价几何?”
第0692章 推销(2)
“不是很贵……”张越听着王选的话,在心里想了想,答道:“也就千钱左右一件!”
如今铁价,大司农平贾为四十钱一斤。
这个铁模用铁,撑死了十斤,也就是四百钱的物料成本。
算上工费,往大里算,撑死了也就一百钱一个。
张越给出的这个价格,本来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但哪知王选听了,就笑着道:“一千钱?确实廉价!”
公孙遗也道:“王令君所言不差,确实便宜!”
张越听着,吓了一跳。
但仔细想想,站到王选、公孙遗的立场上看的话。
张越不得不承认,自己开价,真的开低了!
一千钱,对普罗大众,自然是天文数字。
很多拥有一顷地的小地主家庭,一年省吃俭用也不过能攒下两三千钱!
但,对于少府、太仆和水衡都尉这样的国家机构来说,却是廉价的很!
哪怕是一万个铁模,也才一千万!
若能用一千万,就解决下面官吏和雇员的要求。
谁不乐意?谁不喜欢?!
至于铁模的价格,是贵是廉?
谁在乎?
崽卖爷田心不疼!
官僚最擅长的就是使用公款了。
职阶越高,越是如此!
君不见,后世列国的机构,每岁采购,都是天文数字般的支出!
其中,究竟有多少采购的东西,是真正能派上用场的?
又有多少采购回来的东西,符合其市场定价?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反正,张越曾用过一台米帝良心,那价格比爱疯还要贵,但性能却烂的出奇……
想到这里,张越心里心如刀割。
天子看着张越手里的铁模,忽然出声道:“卿命新丰,先做一千个,送来建章宫,交给郭穰……”
张越听着,顾不得心痛,连忙恭身道:“诺!”
有了天子带头,上官桀等人,哪里还敢怠慢?
纷纷对张越下起了订单,少府这个狗大户更是一口气下了两万件铁模的订单!
纵然是太仆衙门,也下了两千个铁模的单子。
铁模和蜂窝煤的事情敲定,上官桀等人,自是连忙告退。
作为侍中官,张越却是留了下来,跟着天子,回到了温室殿里。
首先,当然是给这位陛下,煮了一盅燕窝,送过去服侍其喝下,然后又讲了些养生之事。
自是引得这位天子龙颜大悦,心里面有的那么一点点不愉快不翼而飞。
“张卿……”天子忽然问道:“最近朝野议论纷纷,太子更是上书欲兼‘治河都护府都护’,卿怎么看?”
张越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连忙拜道:“陛下,臣安敢妄议天家之事?!”
“但说无妨!”天子摆手道:“太子虽已近不惑,然朕却总是不安……”
说起太子,这位陛下就又是感觉有些牙咬咬,难受的紧!
虽然,近来太子已经踏实很多了。
起码比过去,总是嚷嚷什么仁义道德和礼仪忠恕这些假大空的口号要好的多了!
但是……
却依旧还是有些幼稚和天真。
性子依旧很软,耳朵更软!
前些天,他还委婉的上书,给石德求情,请求解石家之锢。
却也不想想,为何石家早不找他求情,晚不找他求情,偏偏此时去博望苑哭诉和哀告?
还不是看上了那治河都护府的庞大利益和好处?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另外几个儿子一样不成器,而太子至少还有一个好长孙,天子怕是已经不能再容这个蠢儿子这样天真下去了。
张越听着,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表态了。
只好拜道:“陛下,臣闻书云:念终始典于学!故礼曰:玉不琢不成器,如是而已!”
天子听着,神色迟疑不定。
道理他自然是懂的,甚至是一直都这么做的。
自元封以来,历次巡幸天下,留在长安监国的哪次不是太子?哪次不是授给全权,甚至连升迁任免,赏罚诛杀都交给太子自己判断!
结果呢?
太子自己端坐于宣室殿中,只知一味仁恕宽厚。
曾有太子舍人,贪污数百万,被其同僚告发,证据确凿,结果这位太子非但没有惩罚,反而学太宗皇帝赐金一百金,号称要‘以愧其心’。
还好那舍人懂事,立刻就自杀谢罪,才没有让廷尉跳脚。
这也就罢了!
毕竟,舍人是太子近臣,就如侍中、尚书之于君王,是左右亲信,肱骨羽翼。
稍微照顾点,偏袒点甚至保护一些,无所谓。
水至清则无鱼嘛。
近臣贪也好,暴也罢,只要忠心耿耿就是好的。
但问题是,太子的宽厚不止是给自己的亲信股肱,还泛滥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的仁厚。
每次监国,都必定会大肆释放各种罪犯。
无论他们犯的是什么罪,只要有人上书,请求宽恕,一概特赦。
因此事,有三位廷尉请辞。
因为,太子不止释放了那些逃税漏税的商人,连杀人犯和盗匪,也一律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