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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枌榆社直到新丰城的二十多里道路,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就被各级乡亭官吏组织的数千百姓打扫的干干净净。
道路上还不停洒水,以保持路面湿润,没有灰尘。
没有办法,天子出巡,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还不赶快清扫道路,保持卫生,那就一定是对天子心存不敬。
想当年,义纵担任内史,就是因为没有修好天子去甘泉宫的道路,结果获罪于天,最终被处死。
各级官吏,显然没有一个想自己因此获罪的。
更别提,现在枌榆社和新丰乡的乡亭是贡禹和王吉在控制。
相比官吏的紧张和严肃,百姓就很活跃,很兴奋了。
甚至,有骊乡和临渭乡的农民,在听说了消息后,立刻丢下手里的农活,拖家带口赶往新丰城。
至于枌榆社和新丰乡的百姓?
几乎就是人人弹冠相庆,个个欢呼雀跃。
没有办法,当今天子,人送外号,大汉第一散财童子。
所过之处,必有散财!
这位陛下自即位以来,但凡正式出巡,还从未没有不散财的记录!
想当年,他封禅泰山,一路走一路撒钱。
仅仅是赏赐给沿途百姓的布帛就多达一百万匹,黄金超过五万金!
还免除了很多郡县当年田税、徭役!
据不完全统计,这位陛下在位四十余年来,历次出巡赏赐的金钱帛布和爵位加起来,价值起码超过了国家五年的岁入。
可以发动十场以上漠北决战规模的国战,可以再造三个建章宫。
是故,在民间,官吏听说天子来了,是吓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
但老百姓却是跟中了五百万一样,人人奔走相告。
恨不得这位陛下天天跑自己家来。
没办法,散财童子呀,谁不喜欢!?
此时此刻,整个新丰的老百姓,都是泪流满面。
天可见怜!
四十多年了!
总算轮到咱新丰了!
就连豪强们,也是乐得眉开眼笑。
这位陛下出巡所到之处,按照惯例,是要召见地方父老,询问疾苦的。
那父老是谁?
还不是他们?
换言之,可能有人有幸能够得到面圣机会!
这可是面圣的机会!
哪怕只是见一面,说几句话,都是莫大的荣誉!
哪怕死了,进了棺材,神主牌上也能留下一个谥号的。
见了祖宗,更是直的起腰杆:不肖子孙没有给祖宗丢脸!俺给祖宗们增光添彩了!
于是,在天子车驾,还没有进入新丰境内之前,整个新丰的百姓就已经总动员起来。
无分贵贱贫富,人人都是拖家带口,伸长了脖子望向长安,等待着散财童子的到来。
而在新丰城内,那些正在面试或者等候面试的人,听说了此事后,也都和打了肾上腺素一样,脸色涨红,身体亢奋的有些发抖。
当今天子,虽然可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和缺点。
也干过许多让人失望的事情。
然而在天下人心里,特别是天下文人士大夫心中,他就是神,就是偶像!
是他,带领汉室,洗刷了过去六十年的耻辱,将匈奴人打得不得不躲进漠北。
也是他,重新收拾了旧山河,让分裂已久的中国,重新统一(收复三越,完成对旧秦疆土的大一统)。
更是他,罢黩百家独尊儒术,让儒生成为了国家的执政和唯一正确的思想。
特别是在年轻一代心里,这位陛下简直就是三王的化身,五帝的投影。
第0259章 天子来了(2)
天子撵车一进入新丰境内,道路两侧,就传来了震动天地的欢呼声。
“万岁!”
数不清的百姓,在道路两侧,向着天子撵车致敬、行礼。
山岗上、田野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很多士大夫豪强,穿戴得整整齐齐,带着全家老小,恭立道路两侧,低着头,恭顺无比。
天子悄悄的掀开车帘,看着道路两侧的人群,再看着驰道上湿润的路面,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新丰臣民心里还是有朕的嘛……”这位陛下在心里微微笑着,很是得意。
皇帝就是这样。
有时候心比针细,一点点让他觉得不满意,他就会以为,你们这些渣渣觉得朕老了,不行了,所以就不管朕了。
尤其是老皇帝,特别爱在这些地方较真。
像汉太宗那样,哪怕到死,也在惦记着农民,想着不给天下人添麻烦的帝王,两千年封建王朝史,终究也只得三五人而已。
当今这位,虽说心里面也是有天下,有百姓的。
但排序却稍稍要靠后一点了。
于他而言,自身才是第一位。
其他所有事物都要延后。
所以,自己爽才是真的爽,管你其他人去死!
此刻,见着新丰臣民百姓的神情和道路上的情况,心里面当然很满意了。
满意了就要赏!
长孙前段时间据说免了新丰的田税三年?
那朕就不能比长孙小气了!
微微沉吟片刻,这位陛下就下令,道:“朕巡新丰,父老嘉止,诗云: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其除新丰今年口赋,无出今岁算赋,命少府济内库钱以代之!”
此话一出,当即就有使者持着节旄,策马奔驰而出,高声宣告父老百姓:“陛下嘉大惠于新丰父老百姓,除今年口赋,无出算赋,命少府济内库钱以代之!”
使者一边奔跑,一边大声高喊。
直到将嗓子都喊得嘶哑失声,才换人。
而所有百姓闻言,全部都是喜不自胜,纷纷跪地高呼:“陛下万岁!陛下万福!陛下万寿无疆!”
散财童子,真是名不虚传啊!
先是长孙免了三年田税,现在天子亲临,连今年的口赋和算赋也免了!
如此来说,新丰百姓唯一需要负担的就只有刍稿税了。
这还只是这位陛下来新丰的恩赏,只要把他伺候舒服了,待圣驾还转长安肯定还有赏赐。
那时候,恐怕就是真金白银了!
这么一想,几乎所有人都是五体投地,感恩不已。
这是老刘家屡试不爽的金弹攻势。
拿钱砸,总能砸出忠臣孝子。
至于这些钱从那里来?可能文景还要考虑一下,当今这位素来不管。
对他来说,钱的问题,那是大司农、少府卿才需要去考虑的问题。
他才不管呢!
反正他也习惯了,伸手向大司农和少府卿要钱。
数十年来,少府卿和大司农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没有钱?
杨可就发动告缗了。
没有钱?
桑弘羊就搞了个均输平准。
没有钱?
张汤就玩了白鹿皮币。
反正,天下这么大,总有办法能搞到钱的,对吗?
所以他从不担心钱的问题。
想当年,封禅泰山,几十万万都花了出去,还怕新丰这点小钱?
……
新丰城外,张越和刘进,身穿朝服,带着官吏军士,恭立于新丰城外十里的路口。
远方,震耳欲聋的万岁声此起彼伏。
有使者来报:“殿下、侍中,陛下方才下诏,诏免了新丰今岁口赋和算赋……命少府卿出内库钱以济之……”
在听到此事的前半段的时候,张越的脸颊有些抽搐。
口赋就是小孩子交的马口钱和人头税,算赋就是成年人口的人头税。
前者是二十三钱,后者是一百二十钱。
这两者共同构成了汉室地方政府最主要的财税来源——至于你说工商税和缗钱?
那是直接押解给大司农的收入,地方能截留三成,已经是大司农给面子了。
而众所周知,地方政府的权力和能做的事情的多少,是直接和地方的收入挂钩的。
没有钱,别说封建王朝了。
就是后世的欧米,没钱破产停摆的地方机构还少吗?
连米帝都停摆了好几次!
好在,这位天子还是知道地方的难处,所以补了一句,从少府拿钱抵充这部分所得。
这才让张越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但心里面其实还是很难受。
天子免了算赋和口赋?这固然是好事。
底层百姓多少能喘口气,至少今年可以过个好年。
但……
问题是,其实今年的算赋和口赋,早他妈收过了。
张越的前任们甚至把明年的算赋和口赋也收了……
这不奇怪,在关东地区,有些郡县,甚至把赋税收到了三十年后……
没有办法,地方财政困难,老爷们又要吃喝玩乐养小妾。
还得做点面子工程,糊弄上级。
不这么干,去哪里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