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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的小资和白左,不就是这样的吗?
想到这里,张越就有些捂头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越拜道:“家上难道就不用听一听,郁夷县现在的情况吗?”
赵过闻言,马上上前,深深拜道:“臣赵过昧死以奏家上:郁夷百姓的情况,已经是危在旦夕之中。汧水水位,几乎下降到谷底,百姓纵然以木桶取水,肩挑手提,劳苦一日,而所得之水却不足润土一分……”
“有两个乡的土地,已经开裂了……”
“数千亩土地,将颗粒无收,百姓皆哭号哀鸣,小民嚎啕之声,十里可闻……”
“不独郁夷,臣闻之,陈仓、雍县和眉县也都受灾了,只是除雍县与郁夷外,其他各县在右扶风的指挥下早已经开始了救灾,右辅都尉王公亲自调集了驻扎在德阳宫和陈仓的郡兵,在各地凿井,架设桔槔……”
“郁夷、雍县,家上食邑之地,以为天子之臣也,本当受家上之恩泽,富足于一方,何故苦于他县?”
赵过的话,让刘据终于动容。
“何至于斯?”刘据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京畿附近也有月余不雨,何故百姓不苦?”
从夏四月下旬开始,长安周围,也有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
但,刘据在博望苑里所见,上林苑的百姓,没有丝毫受到影响。
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将郁夷旱灾放在心里的缘故。
郁夷县遇到旱灾?
在他看来,说不定情况与京畿差不多。
无非就是渭河水位下降了些,百姓生活遇到了一些问题。
但要说影响生计?那就过了。
听着刘据的话,张贺忍不住在旁边出声说道:“家上,长安京畿,有明渠沟通昆明池……”
“只要昆明池不干,则长安不缺水……”
“而昆明池……周长四十里,蓄水何止千万?”
“啊……”刘据挠了挠头,在过去,昆明池在博望苑的形象,就是穷兵黩武的代名词,就是奢华奢靡的象征,更是滥用民力的靶子。
人人都恨不得踩上几脚。
这还是刘据第一次听说,昆明池居然还能有好处?!
张越也道:“家上明鉴,除昆明池之水外,京畿之地,还有漕河相通,引渭河、灞河水相灌……”
“此外,沣潏浐灞,泾渭镐涝,八水皆汇于上林苑,泽其地方三百里……”
“而郁夷县处于岐山原之中,只有一条汧水流过,自秦以来地方贫瘠,土地产出很少……”
话说到这个地步,刘据再傻也明白了。
郁夷百姓,不是遇到了小问题,而是关乎生死的大问题!
第0152章 太子的觉悟
“郑家令……”刘据是一个仁厚之君。
他的博爱,甚至连匈奴人也要顾及。
何况是大汉臣民?还是他食邑之地的百姓?
而且……
若郁夷的灾情被捅到天子那里……
而他却一问三不知,刘据已经可以猜到,暴怒的天子,会将他怎样臭骂了!
而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舅父卫青的遗泽,用一点就少一点。
总有一天会被耗尽。
若他真令天子彻底失望,这位君王,是绝对有可能行废立之事的!
而且……
刘据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梦魇。
汉家自高帝以来,历代长子为储,都会遇到磨难。
惠帝就被高帝嫌弃,几欲以赵王刘如意代之,还是留候张良献策,请出商山四皓辅佐惠帝,才让高帝打消了废立的念头。
想到这里,刘据就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越。
事实上,他能容忍张越辅佐自己的儿子,独立治县,除了他本身性格宽仁之外,最大的缘故就是——宫中有传言,此子乃留候之后。
当年,留候妙策安天下。
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若遇到惠帝那样的磨难,这位留候之后能若乃祖那样出奇策以安社稷。
惠帝之后,历经诸吕乱政太宗皇帝入继大统。
与高帝一般,太宗皇帝也有废立之念。
他甚至将自己的智囊和绝对心腹贾谊贾长沙也送去梁国,辅佐梁怀王刘揖。
先帝的储君之位,一度岌岌可危。
要不是怀王意外坠马身亡,那位有贾长沙辅佐,又深得太宗宠幸,以为‘类我’的梁王说不定可以入继大统!
至于先帝,废粟太子而后逼杀之的教训,更是言犹在耳。
作为刘氏子,刘据太清楚,刘家的帝王,对于社稷和宗庙的看重,远在父子亲情之上。
尤其是他的父亲,当今天子!
而他的父亲,不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哪怕当年,舅父长平烈候在世之日,也多次公开训斥他。
认为他性格软弱,过于仁恕。
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不类己’。
而‘不类己’就是悬挂于他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掉下来!
那时,他日夜惊惧,恐惧不安。
被长平烈候看了出来,于是带着他与他的母亲,去求见天子,把事情摊开来说。
终于得到了天子的首肯,说: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
之后更是历次将监国之权,授予给他。
委以全权,哪怕他多次释放囚犯,平反冤案,也只是训斥几句,并未发怒。
但,若郁夷县因旱灾而闹出大问题甚至是民变。
那么,他的父亲恐怕就再也容不得他了。
对刘氏而言,宗庙社稷重于君王,君王重于储君。
任何可能危及宗庙安宁,导致社稷倾覆的事情,只要发生了,连天子都要鞠躬谢罪,去太庙告罪于列祖列宗。
至于储君……
但凡做出危及宗庙社稷的事情,哪怕只是露出一个苗头,也必定被废!
粟太子为何被废?
因为他有一个可能危及宗庙社稷安宁的母亲,所以先帝不得不废!
他又为何该死?
因为,周亚夫、窦婴为他奔走相告,所以他不得不死!
他的母亲,卫皇后,曾经多次苦口婆心的教育他——不要忤逆君父,不要逆君父之意。
但他一直没有当回事。
直到现在,他终于害怕了。
听着刘据话语里的冷冽,郑全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恐惧。
但他不肯服软,依旧倔强的道:“家上明鉴,郁夷百姓受灾,最多不过苦一年,若用张侍中之策,凿井汲水,架设桔槔,则从此胥吏小人,操持政务,上下其手,鱼肉百姓,且夫机变械饰,祸乱人心,百年难安啊!”
张越听着,冷笑一声,道:“好叫郑家令知晓,本官不仅仅要凿井,架桔槔,本官还要上奏天子,请少府卿遣百工能吏,也助臣做机械之利,改良桔槔,使一具机械一日可汲水千桶!”
他上前一步,对刘据说道:“家上可知,机变械饰,出自何处?”
“嗯?”刘据对此其实也不是很懂,只知道,自他及冠以来,周围文人,总是在告诉他‘机变械饰,机心巧诈,奇技淫巧,祸乱人心’。
还举了秦代的许多例子来佐证。
“所谓机变械饰,出自《庄子》天地篇所载的一个子贡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的寓言故事,其辞曰: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则道之不载也!”
对于拥有着可以无限回溯所读文章和简牍的张越来说,只要给他时间和书籍,诸子百家的所有主张和一切理论,他都可以了然于胸。
可以追溯到源头,找到每一个说辞的起源。
张越欠身拜道:“而家上可知,仲尼闻后,如何对子贡说的?”
张越向前一步,拜道:“仲尼闻之曰:彼假修浑沌氏之术者也。识其一,不识其二;治其内而不治其外……”
“其意思就是说,那是研讨和实践浑沌氏主张的人,这些人不懂顺应时代的变化以社会的道理,只知道抱着过去的老经验,拒绝一切新事物,这样的人,子与我,如何能懂?”
“至于这所谓的机变械饰……”
“自三王治世,五帝用德,三代以降,历代先王,都可以算的上机变械饰之主了……”
“伏羲氏教人渔猎,神农氏劝民耕作,仓颉做文字,而有巢氏建立房屋……”
“机变械饰之说,从未见于儒法黄老列子先贤之言,独庄子说之,及汉兴,鲁儒以为是,用之……”
张越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击打在郑全心里。
郑全此刻才想起来,这个侍中是黄老学派的!
在他面前,这机变械饰的理论的漏洞,根本藏无可藏!
“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