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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这些数据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张安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看向张越,问道:“贤弟此番出征,所费之资几何?”
张越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头问了一下身后的司马玄、续相如,才对张安世道:“不瞒兄长,吾此番奉命出使时,陛下拨给军费两千万,至于雁门,从其豪强不法抄没贼赃之中,以三千万为费……再算上飞狐军所费,大约是一万万左右,其中,粮草军械占其大半……”
“就这么点?”张安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八九不离十了……”张越笑着道。
张安世整个人都傻掉了。
一万万钱的总费用,就能支撑起一场数万大军的万里远征,战而胜之?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不够用了!
原本在长安的舆论里,很多人都认为,这次远征张子重至少也将大半个并州打空了。
哪成想,人家根本没有花什么钱,更没有用什么资源。
唯一的额外支出,不过是征调飞狐军出塞的花费。
但其所得,却是数十倍甚至百倍于开支!
这已经不是奇迹了,而是神话!
错非张安世知道,张越从不撒谎,而且他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证据。
换而言之,人家提出的这些要求,真的不是难为人。
真的是和他说的一般,已经非常克制,做出了极大让步了。
若是这样,朝堂还不答应,还不许可。
这传出去,天下英雄谁不寒心?
日后军中将校,谁还肯卖命?
但问题是……
一时之间,去那里找这么多位置啊?
第1017章 诉求(2)
“兄长可是有所难处?”张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问道。
张安世眉毛一皱,答道:“难处?”
“这倒是没有……”
“只是……”他拧着眉头,看向张越:“贤弟有把握让这个名单在廷议上通过吗?”
汉室,还是很讲一点民猪原则的。
在原则上,即使是天子,也非是一手遮天的。
涉及国策与大政方面的变化,需要通过廷议辩论通过。
当然,天子嘛,至高无上,只要他想便可以无视朝臣意见,强行推动某件事情。
不过,有汉以来,这样的例子,几乎没有出现。
纵然是当年的马邑之谋,也是通过廷议,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敲定下来的。
天子不过是在廷议过程中‘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而已。
这是传统,也是古典中国的遗泽。
忠君不是愚忠。
更非一味的屈服君权,而是以国家、天下为重。
太宗时的黄龙改元一事,便充分展现了汉代正治的这个特征。
时任丞相北平候张苍,硬顶着彼时如日中天的太宗皇帝,将其改元和改朔的诏命,全部驳回。
以至于,当时的太宗皇帝都无可奈何。
最终只能通过换相来发泄怒火。
即使如此,黄龙改元也是无疾而终。
汉禀水德之运的历史,一直持续到太初元年,当今天子用一部太初历,将汉德从水德尚黑,改为火德尚赤。
故而,像现在这样大规模的人事变动,也是必须上廷议,交付三公九卿文武百官议论才能定下来。
这也正是张安世疑惑的地方。
如此多的封君和两千石名单,若出现在三公九卿们面前。
谁会同意?谁又肯同意?
反正,张安世觉得,若自己是其中一员,必然会极力反对。
甚至哪怕天子出面,也会据理力争。
因为,若真叫张子重实现了自己的意图。
那么,三公九卿有司各署,就将尽为张系所充斥!
从此以后,别说什么尚书台、兰台了。
丞相府、御史大夫官邸、大司农、太仆、太常、廷尉、执金吾,统统都要变成张子重的洗脚婢。
丞相也好,御史大夫也罢,还是其他九卿,全部都将政令不出官署。
而天下郡国大半的郡尉、太守、主薄、都尉也统统将要换人。
这谁顶得住啊?
在大汉帝国的历史上,恐怕只有当年巅峰时期的卫霍外戚军事集团与巅峰时期的窦氏外戚集团才能与鹰扬将军系相提并论了。
故而,张安世忍不住好心提醒:“贤弟,若是被廷议驳回……这可不好啊……”
有汉以来,从未有凯旋大将上报的功臣名单,被从廷议上驳回。
因为一旦被驳回,驳回者与被驳回方,肯定会结下死仇!
这个仇恨,会严重到只能用鲜血洗刷的地步!
因为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关乎尊严、利益与整个派系的得失。
所以,无论是名单的提交方还是廷议的大臣贵戚,都会有一个心理预期与判断。
但显然,张越提交的这个名单,已经完全踏破了其他有关各方的心理底线。
这么多的封君与两千石,若从廷议上通过,其他人还玩毛?
张越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兄长勿忧……”张越笑着道:“兄长只需上报便可……”
廷议?
确实需要一场廷议,来让张越看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而谁又是攥着劲,想着暗搓搓的带节奏的人!
张安世看着张越的神色,知道对方心意已决,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为兄只好祝贤弟一切顺利……”
“多谢兄长!”张越起身行礼。
……
很快,几乎是瞬息之间,未央宫的消息,便传的整个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数人闻而错愕。
特别是八卦党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甚至以为是别人编出来的谣言。
毕竟,一次上报这么多的封君与两千石,实在是太夸张。
要知道,上报的封君与两千石数字,可不仅仅是这些封君、两千石这么简单。
仔细想想便可以知道了。
若部下都是食邑XX户的封君,坐镇XX官署的xx令或者某郡太守、郡尉、都邮。
其上司若是咖位低了,这传出去像话吗?
同样的道理,封君、两千石们的部下,还能是不入流的小官小吏或者随便发点钱就打发掉的乞丐吗?
这些封君、两千石们,有胆子不给他们的部下争取福利、地位与待遇吗?
这就涉及了方方面面,上上下下,数不清的人的利益与地位。
整个长安官场,应声沸腾!
“一百三十五位封君,三百余两千石?”刚刚下朝的刘屈氂,听到消息,哪怕他自我感觉隐忍功夫已经到家了,依然忍不住嘴角抽搐,语气不善:“鹰杨将军是以为他的部将,个个皆是国之干城,人人尽为社稷能臣了?”
这话确实很冲,而且,刘屈氂并未压抑自己的声音,于是,左近朝臣人人都听到了。
若在平时,很多人或许还会吃瓜看戏。
但此刻,几乎人人闻之心有戚戚然。
甚至有着同仇敌忾之心!
没办法!
人家把刀子都架到了脖子上来了,带着施工队要来拆大家的台,将人从房子里赶出去!
哪怕是鸟兽,都是忍不了的,要叽叽喳喳叫几声以示抗议,何况是人?
只有专业性比较强,完全不虚别人抢活的大司农或者纯粹靠着天子混饭吃的少府卿官员等少数群体,才能在这个时刻,依然保持乐观心理。
就连太仆的官员,现在也是心乱如麻。
无人知道,那位张蚩尤搞出这样的风波,究竟意欲何为,其所指的又是哪个?
但,那份数百人的名单,却像利剑一般,插在他们心里。
没有一个人好受!
于是,大家纷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穷尽一切手段,开始打听起鹰杨将军的动向和其部下的言论。
每一个人都知道,既然那位张蚩尤张鹰扬,敢这么做,敢打出这张牌,就一定有底气和依凭。
纵使其在廷议上受挫,其意图也肯定要实现大半!
在这个时候,越早知道其动向和意图,自然越早做好准备。
很多人,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滑跪的准备。
当消息传到金日磾耳中时,这位驸马都尉,同样吃了一惊!
“张鹰扬会不会太过招摇了些?”他的心腹之一,担任其副手的阳禹都忍不住吐槽。
“阳校尉也未免太小看张鹰扬了……”金日磾却是在冷静下来后,笑了起来:“张鹰扬自出仕以来,那次失策过?”
“即使当初,一介布衣,尚且能谋定而后动,致书于太学,赢得那一线生机,何况如今?”
“本官的这位侄婿,可不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