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下午大军接近了济南城,不过护驾人马在济南北面数十里,未去府城。朱高煦又告诉高贤宁,让他暂时离开队伍去济南城,联络当地士人、重叙同乡同窗之情。高贤宁在山东各地的名气很大,算得上是一大名士,他在当地也结交甚广,只要回去必定是宾客不断。
朱高煦知道高贤宁的家就在济南,临行时便开了个玩笑,说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不过大军并未在此地停留,继续东行,直去滨州。
之前朱高煦想起唐赛儿这个人物时,便确定了这次的行程。
他知道唐赛儿是滨州南边某县人士,因为当年他奔波于生计时、来过山东滨州。他印象比较深的地方,便是黄河大桥旁边有一座很大的雕像、即唐赛儿的像。只不过现在黄河不在此地,而在南方,唐赛儿这个人也无人知晓。
因为唐赛儿在后世、成为了反抗反动封建统治的英雄,所以地位很高。然而立场决定心态,如今朱高煦变成了大明朝最大的封建统治者,对于意图破坏他统治的人、当然没有好感。
明朝的州县太多,朱高煦平素并不会特意去某地巡察,这次不过是因为想起唐赛儿生活过的地方、就在附近,一时兴起想去看看,起义军首领的土壤是甚么样子。
大队人马从济南城北面,走了七天才到达滨州城。但朱高煦没有进城,率军继续往南又走了十来里路,前锋斥候发现有一片湖泊,于是朱高煦下令大军驻扎在湖泊东岸。
前锋将军给村民们发了钱,然后把一个村庄征用了,将士们便围着村庄修建藩篱军营。朱高煦等人抵达军营后,他便住进了村子里的夯土瓦房里。
济南城三司的官僚们、滨州知府都显然很关注皇帝的人马,但是他们又不敢在皇帝跟前违反邸报政令,擅自前来犒军。很快滨州知府率令一众官吏,仍是轻装简行来了中军,请旨要为大军准备粮秣。不过朱高煦拒绝了,大军根本不需要山东地方官府提供军粮,过阵子大伙儿到了海边,从南方来的官船就能为军队补充粮秣;之后进北平布政使司地界,那便更不缺补给了。
朱高煦告诫知府,应立刻停止以各种名目征调壮丁徭役,政令三年不得改变。
次日一早,朱高煦便带着小队随从、以及滨州的一个官员离开军营,沿着土路在周围察看。段雪恨在马队里,把鞑靼汗妃阿莎丽也带出来了,朱高煦也没管她们。
土路还算宽敞,看起来可以行车,不过没有铺砖石,灰尘很大,连路边的树枝树叶上也裹着一成泥。朱高煦等人骑马慢行,他看到四面的村庄都很破败陈旧,但时不时能看到白烟缭绕,听到鸡犬之声,一切都很宁静。
至少在今年朱高煦亲眼看到的状况,当地并无动荡起义的迹象。
大伙儿游逛到了中午,忽然听见附近的村庄里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朱高煦驻足观望,身边的文官侯海马上说道:“圣上,此乃道士的乐器,那边有白事。”
朱高煦瞧了一阵,便回顾左右道:“备一份礼,咱们去趁一顿午饭。”
侯海忙劝道:“圣上万乘之躯,怕庶民接待不善。”
朱高煦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武服,又看侯海身上的红袍、滨州官员的青袍,便道:“那朕再做一天洪公子,侯左使则是过路的官员,备礼前去讨两桌吃喝。”
侯海听罢,只得应声去安排。
一行十几人骑马走上小路,靠近村庄时,那道士的锣与管乐愈发清楚了,连道士们念经一样的唱歌也隐约可闻,只是听不懂他们在唱甚么。
待朱高煦循声骑马靠近办白事的地方,便跳下战马牵着马步行过去。只见那院子内外都摆满了旧方桌,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声哭声。院门外的竹竿上挂着白幡,门框上也贴着白纸黑字。
村民们纷纷侧目观望,好奇地打量着一群明显是官府的人。没一会儿,主人一家男女老幼便出来了,他们都跪在门口道谢。大概是侯海送了一份大礼,便是官府的人、送礼赴丧也是好意。
朱高煦便道:“人死不能复生,主家节哀顺变。”
这时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的一个中年妇人便忍不住,立刻又大哭起来。
一众人走进院子,来到灵堂上鞠躬行礼,然后主人在院子里安排了两桌席位,大伙儿便入席。院子里乌烟瘴气,既有烧香烛纸钱的烟雾,也有厨子在外面砌灶烹饪食物烧的秸秆等烟灰。
周围的百姓宾客一直都在向这边望,人们似乎在议论主人哪来的当官亲朋。加上道士的吹打念叨未歇,此地闹哄哄一片。
朱高煦见附近一桌的人正瞧着这边,他便干脆转身问道:“这家去世的是甚么人?”
“贵人不知道哩?”一个穿着灰布衣的汉子问道。
朱高煦道:“咱们只是路过。”
灰布衣汉子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惨啊。死的是家主的长子,四十多岁,昨天一整天还在地里干活,天黑时到湖边去洗泥,掉湖里淹死了。”
朱高煦叹道:“着实是悲惨。”
这时灵堂里的哭声忽然增大,有个妇人的声音、一边哭一边念起来。她念的内容,比道士的经文好懂多了,朱高煦便留意倾听。
那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念词也很让人动容。大概是诉说亡者悲惨的四十余年,年幼就开始干活,没过一天好日子,从小把口粮匀给弟妹们吃,成年后每日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并承担徭役。可怜临死前还辛苦了一整天云云,也没顿好的吃。
都是大白话,朱高煦感觉连鞑靼人阿莎丽也听懂了,因为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低落。而同桌陪侍的滨州官员,则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似乎他认为让圣上见到当地百姓如此凄苦、可能不是啥好事。
“数千年以来,大多百姓都是这样过的。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不会轻易结束。”朱高煦不动声色地看着滨州官员说道。
这时忽然想起了胡濙的政治主张,觉得胡濙做官的理想、其实满怀人文诚意。
第九百三十四章 锁怨魂
堂上哭诉的声音稍歇,朱高煦便与邻桌穿灰短衣的汉子多说了几句,问这近左有没有姓唐的人。那汉子立刻回应,言称往西边有个叫西关的地方,靠着湖泊,住着许多家唐姓的人。
朱高煦顿时来了兴致,径直又问知不知道有个叫唐赛儿的女子。汉子不知道,但仍然好心地建议,说西关有个媒婆,认识不少小娘后生,可以去问媒婆;向她打听比问里正还好使,因为里正多半只认识辖内的男丁。
段雪恨似乎对朱高煦寻问有名有姓的女子、有点好奇,便转头看了他一眼,但她甚么话也没说。待村民们陆续端上食物,段雪恨先食用之后,再给朱高煦夹到面前的碗里。
午膳罢,朱高煦叫侯海去与主家告辞,然后带着十几个人离开了这里,循着西面的路过去。
那片湖泊很快就看到了,朱高煦勒马湖畔,观望了一会儿,接着下令斥候、到附近找人问“西关”所在。
就在这时,便见一条土路上有一行数人,正向湖边而来。其中有个穿道袍拿木剑的道士,另外几个人的手臂上都戴着黑布巾,看起来好像是刚才那家做白事的人。
朱高煦坐在马背上,想瞧瞧他们来干甚么。
那些人见到朱高煦等人,都远远便弯腰作拜,因为队伍里有穿官服的人。接着一个长脸汉子向这边走来,另外那些人继续往湖畔走。
长脸汉子走上来,便对着穿红袍的侯海、与穿着青袍的滨州五品同知下跪磕头,声称“大人”。此乃元朝留下的称谓习惯,至今仍有人用。长脸汉子便是此地里正,也姓唐。
侯海问他:“西关在何处?”
里正恭敬地答道:“这边方圆数里都叫西关。”
对于朱高煦关心的事,无论有没有道理、侯海都十分上心,他马上问道:“知不知道有个叫唐赛儿的小娘?”
里正想了想,说道:“小人马上帮您问来。”他说完就爬起来,再拜一次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靠着官府吃饭的里正、态度十分恭顺,反倒是那些百姓不怎么理会官府的人,他们多半也不太懂礼仪。到达湖边的村民把东西放下,都没作声。
忽然有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头,抓起了一把甚么东西、猛地投掷向湖面,湖里传来一阵雨点般细密的“沙沙”水声。那老头反复投掷细碎之物,好一阵才停下来。
接着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点燃了一张渔网,再次把灰洒进水中。道士便随后上来了,他拿着木剑,点燃符纸,在那里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