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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却很镇定,说道:“你尽管说。”朱恒深吸了一口气,道:“此时雪上加霜的,便是出任山东布政使的人选。储大人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此人果然好胆识,先说了朱高煦的问题,接着就诟病他的长官。
“朕已定下国策,南北粮运以海运为主,漕运为辅。且停止了迁都北平的所有事宜,大运河不用急着疏通,此事大可缓行。储埏身为一省长官,只需上书请旨减免徭役,以便百姓休养生息,为何他不言?”朱高煦问道。
朱恒道:“回圣上话,储大人胆小,他怕得罪朝中诸公。若漕运大兴,户部兵部等相关官员、能从中得到孝敬;储大人担心上书言及修建运河之事,中枢会有人不满。”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近些年来,因民生疾苦,山东白莲教日渐壮大。储大人既不上报,又采用了错误的方略、至少微臣擅自认为大错特错!储大人推行绥靖方略,以安抚白莲教为要,乃因担心白莲教裹挟百姓造反起事,便要让储大人承担责任。但微臣以为,白莲教自洪武初便被朝廷认定为非法,天下禁止。是非黑白明了,官府却不尽早调兵镇压,形势只会愈发不可收拾。”朱高煦听罢说道:“这个储埏、若如朱推官说的那样,确实不适合在多事的地方做官。”“取缔白莲教,再从各方面减轻山东百姓负担,以休养生息。这些事今年就得办。”朱高煦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得先拿出一套系统的方略来,不然随便发道圣旨,恐怕不一定有效果。”高贤宁和朱恒忙一起拜道:“圣上英明。”朱高煦看了一眼朱恒,用赞赏的口气道:“官员敢说真话是好事。朕最厌恶欺上瞒下阴奉阳违的人,这样的人只会增加施政成本。”他说罢挥了一下手,俩人便谢恩告退。
今日提到白莲教,朱高煦便想起了一件非常有名的事件,唐赛儿起义,似乎就是这个时代在山东发生的事。
另外,在永乐初朱高煦与大哥争太子,曾经干过一件事,便是借高炽派人在山东赈济饥民的由头,给高炽编造了一个“仁圣天子”的名号,整得高炽在父皇面前战战兢兢。
当年朱高煦是个藩王,管不了政务,只顾着争斗,也没过问山东的实情;如今想起来,他心头忽然有点过意不去。
于是次日一早,朱高煦临时改变了路线,下令先去山东走一趟,然后再去北平。山东布政使司的地盘、离彰德府很近,就在此地东面,众人走山东绕行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朱高煦把推官朱恒放回了济南府。并让朱恒带话,济南府不用迎接圣驾,护驾的大队人马也不去济南城。至于山东官场的人事,朱高煦暂时也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之后过了两日,王彧的信使前来奏报,护送鞑靼残部的人马已经过大河了。王彧请旨径直送来大营,不再前往北平。
原先安排护送鞑靼人的官员,得到的命令是前往北平。其中缘故,只是考虑到鞑靼人路远,皇帝的北巡队伍应该要在北平等待、才能见到他们。
然而北巡队伍在大河南岸停留了很长时间;乃因随军文武求稳,劝诫朱高煦等大河水减少后渡河,所以人们便等到了九月间才渡河。加上仪仗与护驾军队走得很慢,在赵王府也逗留了好几天,以至于从河西走廊远道而来的鞑靼人、此时已经追上了北巡队伍。
计划有些变化,但并不耽误事儿。
王彧率众追上北巡队伍时,大队人马刚刚进入山东布政使司地面。先是王彧前来见面,禀报了此行的详细过程,如何听从何福的调遣、如何遭遇瓦剌人大战云云,都是朱高煦已经知道了的事情。王彧无非亲身经历,说得更加详细。
当天黄昏时分,大军在一个村庄附近扎营。
这时锦衣卫指挥使张盛走进了中军大帐,他看了一眼在场的文武,便躬身走到朱高煦身边,俯首小声道:“护送鞑靼残部的人马中,有个锦衣卫校尉。他见到臣之后,声称好像认出了蒙古小王子。”“好像?”朱高煦随口问道。
坐在下面的几个官员,听到朱高煦的声音,都纷纷侧目。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瞒着心腹大臣们,朱高煦也就正常说话了。
张盛弯腰道:“据那校尉奏报,王将军与何将军的援兵到来之前,瓦剌军已攻破护卫军阵。彼时所有人都以为大势已去,情势危急,蒙古汗妃阿莎丽便找到了一个男童,将他抱在怀里。校尉还观察到,汗妃在乱军中一直顾着那男童。因此臣猜测,那男童即是汗妃之子、蒙古小王子,不过目前尚无确切凭据。”朱高煦道:“朕知道了。”“臣告退。”张盛抱拳一拜,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走出大帐。
王斌高兴地说道:“恭贺圣上,这事儿要真相大白了。只要把那鞑靼丞相抓起来严刑拷打,再用蒙古小王子要挟,那鞑靼人不得甚么都招了?”淇国公邱福顿时转头,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高贤宁好言道:“定国公所言确是有效,不过如此便与鞑靼人撕破脸了。此时,若叫瓦剌人知道了鞑靼人的阴谋,最恨鞑靼人便是瓦剌首领马哈木,咱们何不坐山观虎斗?”朱高煦点头道:“那些鞑靼人已进了咱们的地盘,不用着急。先开饭罢。”众人顿时放松下来。走了一整天、中午只吃干粮,大伙儿都已饥肠辘辘。过了一会儿军士们端着酒肉进账,大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愉快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胁迫
一众鞑靼人来到大明国皇帝的队伍中,已经过去了两天。
天气晴朗,红彤彤的朝阳在平坦的地平线上冒出了头。远处的路上,最前方的人马已经排成了大队,正在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阿莎丽观望了一阵,当然看得出来,今天人们还得往东走。
说是借道大明国,但鞑靼人来到这里后,似乎要脱身北上并不是那么容易。各种忧虑与胡思乱想,正在阿莎丽心头积累。
曾经并肩作战的两方,汉人也曾为了保护阿莎丽等人浴血奋战;但形势稍变,汉人就变成了大家最大的威胁。
就在这时,阿莎丽忽然发现,有两个男子正在那里观望着她儿子。其中一个穿着五彩华丽的锦袍、头戴一顶乌纱帽,腰上挎着一把单刀;另一个身披盔甲。穿盔甲的人正在指着那孩儿,锦袍人则顺着方向瞧,然后轻轻点头。
阿莎丽心头一阵紧张,直觉情势不太对劲。鞑靼残部中有不少家眷,孩子也不止几个,为何那两个汉人独独在观察她的儿子?
过了一会儿,那锦袍人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递给王子,接着伸手摸他的脑袋。
阿莎丽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冲上去制止锦袍人。她情知,此时自己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明国人做任何事,贸然反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好在那锦袍人给了冰糖葫芦之后,很快就离开了。小王子吃了之后,也没见有甚么异样,想来明国人就算要对付一个孩儿、也不至于当众下毒罢?阿莎丽还是太关切了,才会想得比较多。
明军军士收了帐篷之后,鞑靼人陆续聚到了一起,一些人骑马、一些人步行,大伙儿跟着明军大队出发。
阿莎丽骑马来到了脱火赤的身边,小声说道:“不知怎么回事,明国人可能已经知道了孩儿的身份。”
最近,脱火赤似乎心情都有些沉重。他看了阿莎丽一眼,便说道:“汗妃太关注王子了。我们总以为能隐藏心事,但是很难。”
“怎么办?”阿莎丽皱眉问道。
脱火赤没有回答。
阿莎丽想了想,又问:“明国人能事先获知、瓦剌人要截杀我们,他们究竟怎么知道的?”
脱火赤还是没有吭声。
阿莎丽沉默了一会儿,不禁又满腹疑虑地说道:“据明国将军声称,明国皇帝得到了一些消息、作了一些推论。那是怎样的消息?”
脱火赤终于开口道:“汗妃不要多问了,心急更是于事无补,先等等看罢。”
阿莎丽心头就像有一团火一样,已经有点受不了脱火赤的态度。但她也没办法,终于忍了一口气,然后叹了一声,只得作罢。
当天下午,大军便停止了前行,人们进了一座村镇,阿莎丽等人被安排到了一座砖瓦院子里。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个俊俏的汉人姑娘、穿着月白裙,还有个宦官。宦官挺年轻,自称姓王。
王宦官用汉话慢慢说道:“咱家听说汗妃懂汉话?”
阿莎丽点头称是。
宦官便道:“脱火赤是蒙古国丞相,汗妃是蒙古国前汗妃。大明乃礼仪之邦,故今日大理寺卿、淇国公主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