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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里闪过刘鸣表弟的事,便很快有了主意,开口道:“按道理说,暹罗国是胜利的一方,想分赃并不过分。但暹罗人站过来的时候,咱们已经赢了。锦上添花、或是说趁火打劫,哪能和雪中送炭相比?”
朱高煦又干笑了一声:“话又说回来,假设官军此役不太顺利,那暹罗人不是要翻转来干咱们一票?刘鸣的想法也没甚么不对。”
孟骥道:“皇爷圣明。”
朱高煦说罢稍稍转头侧目,看了一眼曹福。曹福一直在关注朱高煦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曹福马上有了回应,他的腰微微向下一弯。
曹福的干爹是司礼监太监王贵,而王贵在武英殿典宝处当差。将来大臣们要处理有关事务时,稳重的官员多半会问问王贵、看看宫里有没有态度。所以朱高煦今天表个态,以后就不用罗嗦了。
朱高煦又不动声色道:“朕就爱听明白话、也爱说明白话,特别是大事,更得力求准确无误。要是打机锋说反话,万一叫人猜错了,那可得玩砸啦。”
孟骥笑道:“皇爷英雄气概敢作敢当,奴婢等仰慕之至。”
朱高煦轻轻挥了一下手。孟骥叩头退走。
接下来的人是礼部尚书胡濙,见礼罢、胡濙开始说外藩使节的事。
外藩使节来京,住在长安右门外的会同馆。礼部会设宴款待,称之为“下马宴”,以及数次不同规格的友好慰问。但这些活动、都不会谈甚么实质的内容,甚至大多台词都是定好的,就跟唱戏一般。真正谈事情的时候,要么是书面文字,要么就是礼部官员私下拜访时的谈论。
胡濙道:“禀圣上,满刺加使节先是辩解,其国王拜里米苏兹、受奸臣和真腊人蛊惑,方错误地与大明为敌。使节据礼甚恭,通事直译使节称圣上为、太阳与月亮之光辉帝国最伟大之皇帝。又说其国君悔悟,不愿意再与大明为敌,因此主动撤出都城,希望能与大明朝廷重修旧好。并答应向大明纳贡称臣,保护官军在龙牙门(新加坡吉宝港附近)设立使城,建立都督府。”
朱高煦听罢,说道:“可真腊人说的,是满刺加人主动跑去联络,还要组织甚么反明联盟;不过这些旧账再计较也没实际好处。王景弘和陈宣已上奏,时节进入热季、雨季之后,拿拜里米苏兹的主力毫无办法。仗反正没法打了,满刺加又痛快地答应了那么条件,还有啥好犹豫?”
胡濙道:“圣上所言极是。不过爪哇国的使节请求,想让朝廷出面,制止满刺加人到爪哇国港口捣乱。那爪哇国前几年赔了朝廷价值六万两黄金的财富,如今有求于朝廷,臣也不好断然拒绝。”
朱高煦问道:“满刺加人在爪哇干了甚么?”
胡濙拱手道:“爪哇王室贵族大臣,以及大多百姓,都信印度教。但满刺加人信的是回回教门,教众跑到爪哇国各处港口城镇传教,还挑拨叛乱事端,爪哇王室深感危险。他们知道大明官军攻打满刺加国之后,便派使节随船来京,想请朝廷出面管此事。”
胡濙想了想又道:“臣以为,朝廷不应每次都用武力相迫,如此诸国便只有畏惧。若是能解决他们的危难,或许诸国王室对朝廷便会别的感念,产生一些依赖亲近之感。”
“那爪哇人赔钱,乃因误杀了官军将士。不过胡部堂说的有道理。”朱高煦说罢,沉吟了稍许。
这时曹福的声音轻轻道:“奴婢听说,永乐年间有个叫尹庆的宦官,去过满刺加国、见过他们的国王拜里米苏兹,并会说满刺加话。若是让尹庆出面见满刺加使节,从中斡旋,或许有点用也说不定哩。”
胡濙听到曹福插嘴,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朱高煦看了一眼胡濙,问道:“胡部堂以为如何?”
胡濙忙道:“请圣上圣裁。”
朱高煦回头对曹福道:“这事儿让胡部堂管,你听他的吩咐。”
曹福忙道:“奴婢遵旨。可尹庆在废太子当政时期,已被安排到中都凤阳去了,要不奴婢先把他带回京来?”
朱高煦道:“叫他回来等着,以备胡部堂调用。”
曹福道:“是。”
胡濙顿时感概道:“圣上真乃圣君矣。”
朱高煦笑了笑。
胡濙却不说刚才的事,他回顾左右打量着柔仪殿的陈设,又道:“圣上起居之所简朴大方,不兴歌舞宴会,不修宫殿,勤政为民,大明幸甚,万民幸甚。”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分内之事罢了。世道太平昌盛,必由质入文,但大家要低调点,总还有一些人吃不饱饭。”
胡濙的反应,有点出乎朱高煦的意料,他的表情就像伯牙看到了子期一般,郑重其事地作揖四拜:“臣谨遵圣上教诲。”
礼罢,胡濙告退。
太监曹福小声问道:“奴婢见识短,胡部堂咋啦?”
朱高煦转头看了他一眼,“胡部堂主张,盛世君臣应体恤下民,理想是丰收之年百姓不饥不寒,饥馑的年份不至于饿死没人埋。朕那么说句话,他当然很受用。”
曹福道:“都是臣子讨皇爷高兴,皇爷倒对胡部堂挺好哩。”
“你懂个屁。”朱高煦笑骂道。
曹福也满脸堆笑道:“皇爷骂得对。”
一旁的宫女连氏忽然说道:“胡部堂真是个好官。”
曹福回头道:“幸好胡部堂走了,不然你多嘴,他那眉间的皮子,怕是熨斗也熨不平。”
朱高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曹福还是有过人之处,懂的不少。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殿外的光景,日已上了三竿,连续多日的晴天、天气越来越热。他一时间倒有点想下一场雨,好叫天气下凉。
第九百零八章 就知道吃
曹福在柔仪殿侍候了一上午,待御厨把午膳送来,他又管着宫人们试吃、上菜。午膳之后,皇爷午睡了,曹福这才到后殿自己吃饭。
没一会儿,他的干爹王贵忽然独自走了进来。曹福急忙放下碗筷,上前招呼嘘寒问暖。
王贵把手从袖子伸出来,轻轻挥了一下,廊房里的两个小宦官的赶紧退出去。
曹福上前躬身作揖,沉声道:“回禀干爹,尹庆的事儿办妥了。”
王贵点头道:“待他回来拿了钱,你自己留下一些罢。”
曹福道:“谢干爹赏,不过儿子拿钱没啥用的。”他迟疑了片刻,又道,“儿子总觉得,这种事儿皇爷能猜到的,皇爷啥都明白。”
王贵应了一声,“你说得对,皇爷当然明白,不过别怕。有些钱能拿,有些钱不能拿,咱家心里有数。”
曹福问道:“儿子多嘴,干爹拿那么些钱作甚?”
王贵看了他一眼:“最险的日子已过去了,现在不享受啥时候享受?”
曹福没吭声,他不是很理解。作为太监鸟都没有,能享用的无非就是吃,还有啥享受的?曹福反正对女人无一点兴趣,他最喜欢吃,可御厨啥也不缺,他已经很满足了。这几年越长越胖便是实证。
他没有附和干爹,实在是打算劝两句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尹庆的钱收了倒也没甚么,毕竟孝敬他们爷俩的宦官多了。曹福觉得最烫手的,还是当初黄太平的钱。
黄太平是罪大恶极的奸贼黄俨的干儿子,几年前此人被赵王交出、做了替罪羊。后来有司审问之下,发现黄太平是个没用的棒槌,就扔到凤阳了事。
结果王贵把黄太平也捞了出来,送回赵王府继续侍候。事后王贵又主动告诉皇爷;好在皇爷看在多年忠心服侍的情分上,睁一眼闭一眼没管。
曹福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声道:“对了,那孟骥今日在皇爷跟前,压根就没提王景弘,就说刘鸣的事儿。他把真腊王后弄回来,也先找了儿子。儿子瞧他,虽说以前与郑和那帮人在一块儿,但眼下和王景弘不是一路人了,想着亲近咱们哩。”
王贵立刻说道:“你管他想亲近谁?”
曹福愣了一下:“孟骥到司礼监任少监,办了几次差事,让皇爷挺满意。而王景弘侯显那些人,监了海军,那可是前呼后拥,风头盛得很哩。”
王贵皱眉瞧着曹福,一时没说话,接着走到曹福刚才吃饭坐的凳子旁边,在那里坐了下来。曹福急忙躬身上前。
“福啊,贪图点钱财、胆子可以大一些。可权不能乱贪,权是带血的刀子。”王贵语重心长地说道,“咱家问你,要说在宫里的地位权势,王景弘比当初郑和如何?”
曹福忙道:“恐怕得差不少。”
王贵道:“那郑和怎样了?”
“死了。”曹福老实地答道。
王贵道:“一句话就没了,还不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