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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汤,若精算其成本,比其京师的高档酒楼价格、贵十倍不止。内库支付的各项用度,也同理于此。
尝若京营、各地屯军的各项用度、诸衙门所需,用钱统一采购分配;恐怕上下其手,其价格之高、难以估量。户部每年拨付现钱之数目巨额,必令人震惊。
变法过于激进,可能演变为党争。新旧两党为了抵制对手攻讦,定结党自固。到后来没有人能顾及、诸政是否符合实际,而只顾党同伐异。各自争利,一般乌黑。国家之害,难以收拾。”
齐泰呼出一口气,这才端起小杯,双手递了过来。
俩人暂且停止了说话,朱高煦也捏着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齐泰自己也端起了一盏,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瞧了瞧茶水的颜色情状,然后分三口陆续喝光。
“讲究。”朱高煦看了他一眼。
齐泰道:“臣是班门弄斧。”
朱高煦放下茶杯,说道:“那天蹇义说‘钱币在诸衙反复经手,或有奸人钻营谋利,至贪墨成风’,正与齐部堂之言吻合。”
齐泰道:“蹇义历经五朝(洪武、建文、永乐、洪熙、武德),对大明官场了如指掌,乃稳重之臣,可惜这等人可能有顽固守旧的问题。”
朱高煦忽然道:“齐部堂是支持变法的。”
齐泰愣了一下,抱拳道:“圣上乃明主,既有励精图治赈济苍生之宏图远略,臣怎能不尽辅佐之责?”
朱高煦点了点头,“夏元吉认为你属于汉王府故吏,常常仍旧愿意找齐部堂商议事宜,正因夏元吉认为你有持重、认清现实的一面,可以沟通。朕也需要齐部堂从中调和,不至于让好事变成祸害国家的党争。”
齐泰转忧为喜,抱拳拜道:“圣上英明!”
朱高煦问道:“朕也是个可以沟通的人,是吗?”
齐泰道:“圣上当政,庶民之福。”
朱高煦沉声道:“朕非侠客,并不会劫富济贫,最终目的也不是剜肉补疮;那样做于事无补,只是在做梦,有悖常理。齐部堂应让朝中诸公,相信这一点。”
齐泰一边点头,一边思索着朱高煦的一席话。
“事情确实有点难办,但不能就此停滞不前、畏手畏脚。大势难得,莫负机遇。”朱高煦的声音又道。
齐泰起身,向朱高煦作揖深鞠:“臣愿竭尽所能,为圣上谋。今日叨扰圣驾许久,臣请告辞。”
朱高煦忽然道:“中秋节快到了,齐部堂佳节快乐。”
齐泰愣了一下,忙作揖道:“臣谢圣上恩典,愿与圣上同乐。”
……没过几天,中秋节如期而来。住在会同馆的日本使节毛利贞长等人,也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他们参加了下马宴之后,每日便几乎无事可作,清晨一大早便出来游览了。
大明国对待外国使节,显然与日本国不同,有司官府除了供给日常用度、安排典礼,便不怎么管他们。毛利贞长等可以在京师随便走动,这也让他们安心了不少;但他也觉得好像被遗忘了似的,有一种被冷落的感受。
皇城附近的街边,许多贩夫走卒很早就开始占地盘,摆放的货物以宫灯为噱头,又有各种丰富的手工制品、五花八门看得人目不暇接。
天还没太亮,街巷中已经人来人往、极尽繁荣,笼罩着薄雾的空气中飘着各种各样的面点香味。每条街都有官铺,今日还多了一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巡查。宏伟的宫阙、远处的亭台楼阁,与市面的热闹相互呼应,弥散着一种安稳富足的气息。
毛利贞长到了洪武门,便在门楼外久久地驻足,观望着门楼上的换防仪式。那整齐有序的场面、重步兵的精良衣甲,给毛利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接着门楼上响起横吹乐曲,两队“童子军”护送着一面旗帜来了。正想要走毛利贞长,又驻足停了下来。
灰色、青色两种服饰的队伍,都拿着程亮的火铳,两队人的步伐整齐划一,非常吸引人们的目光。一座城门的日常仪式,竟然堪比京都“洛阳”的大礼场面,毛利贞长感觉十分新奇。
只见那些男孩儿穿得非常整洁,手上竟然戴着白色的手套,年龄不大却是训练有素。在礼乐之中,两队孩儿走上了洪武门城楼,用滑绳将一面日月团龙旗升上了正中的旗杆。
前面的一个成人武将拔出了佩刀,对着半空举了起来。众孩齐声道:“尽忠皇帝,武备不懈。”
毛利贞长一脸震慑,继而神情纠结,忍不住转头用日本话感概道:“大明国有此番气象,我国诸君却忙于内斗,焉有不败之理?习习大明国治国之道,方是当务之急。”
第八百二十九章 佳节
不到中午,朱高煦已乘车从外城、进入了太平门。
他上午去了一趟马恩慧的燕雀湖邸。马恩慧住在那边,在佳节之际可能会感觉冷清;朱高煦今天亲自去看望她,她果然很惊喜欣慰。
中秋节的晚上、才是最有气氛的时候,不过朱高煦晚上有宴席,只能白天出宫。
进香河上的太平桥两头,阁楼上已经挂好了蜡烛灯笼,只等晚上才点燃,称作‘树中秋’。没有灯火的助兴,此时的热闹街头,仍旧仿佛少了甚么。
就在这时,在马车侧面骑马慢行的锦衣卫指挥使张盛、离开了队伍,在路边俯身弯下腰,与一个布衣汉子交谈了几句。朱高煦正在看风景,便没理会他们。
过了一会儿,张盛返回马车旁边,沉声道:“禀圣上,三个日本人在附近闲逛,其中便有秋月氏。”
朱高煦顿时想起了那个日本女子。之前觉得有点难办,便没理会,结果差点给忘了。
今天他的心情很闲适,偶尔出宫走走也能高兴一下。经张盛一提醒,朱高煦临时来了兴致,说道:“过桥后停车。”
张盛领命。
一行布衣护着马车在桥头的一道墙边停靠,朱高煦走了下来,指着张盛和他旁边的一个锦衣卫武将道:“你们俩跟我,别的人先回去。”
太监王贵上前一步,正想说话。朱高煦径直道:“你若跟着去,再蠢的人、也猜得到我是甚么来头了。”
“是。”王贵忙道。
三人步行从一条横街离开,张盛带路寻了过去。
今日街面上人很多,不过日本人的打扮不一样,只要见着了、必定能辨认出来。他们逛了一阵,张盛忽然沉声道:“就是他们。”
朱高煦左右观望了一眼,果然发现了那几个日本人。他们便在街对面,正向着朱高煦这个方向走来。不少路人都在侧目观望那三个衣装有点稀奇的外国人。
朱高煦的神情稍有异样,一时目光也被吸引了。没想到大内氏进献的女子长得如此漂亮,必定不是随便找的人。
那女子的个子娇小,但有其美丽的一面。挽起的头发下,圆润的脸庞白皙水灵,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朱高煦难以用甚么脸型、甚么眼睛,怎样的形状颜色去欣赏这个小娘,因她的相貌自有一番特别的感觉。
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窄袖袍服,后腰并未背那种枕头一样的东西,看来和服也是在变化中的。身上的饰物很少,一眼看去只有一枚发簪,袍服上有一种仿佛家徽一样的符号花纹:五瓣花。手里还提着一只布袋子。
那几个人从斜对面走过了,朱高煦并未回头,继续在街对面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调头,继续沿着街道游逛。
张盛等二人跟着,并未多嘴。
朱高煦也没轻举妄动,毕竟突兀地搭讪比较尴尬。他不紧不慢地,离着一段距离跟了几条街,渐渐地觉得有点无趣,便准备回去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汉子向一个日本男子撞了过去。那日本人反应非常敏捷,竟然躲开了,他转头骂了一声。转瞬之间,路边蹲着的半大小子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秋月氏手中的布袋。
小子抓住布袋一拽,竟没夺走,秋月氏痛呼了一声,手腕好像被布袋带子缠住了,人也被向后拽着转过身来。她的脸色苍白,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并未有任何反应。
那小子立刻再次用力一夺,秋月氏“呀”地惊呼了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眼睁睁地看着、小子朝街中间人群里奔去。她附近的两个日本人稍微有点距离,见势冲过去时、却没有逮住那小子;其中一个追了出去,另一个将秋月氏护在了身后。
张盛转头看向了朱高煦。但朱高煦没有任何示意,张盛便继续站着没动。
秋月氏呆呆地站在那里,惊惧的脸上、俄而露出了可惜心痛的神色,她咬着嘴唇、露出了有点明显的洁白虎牙,愣是没有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