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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被重新认可之前,朱高煦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误解一些年。但相比做一个士人们赞美的古代明君,朱高煦还是更愿意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被误解、有多么委屈,都是自己的选择而已。在他的观念里,国家层面的事、文明的进步才是有意义的。
他沉思了一阵,毫无改变心意的愿望,仍然打算一条道走到底。
朱高煦掀开了帘子,说道:“裴友贞,叫裴友贞上车。”
旁边的锦衣卫武将立刻抱拳应允,转头喊道:“圣上有旨,宣兵部侍郎裴友贞同乘。”
圣旨再次传了一遍。没一会儿,跟在后面的裴友贞骑马来到了銮驾后面,然后上了马车。
裴友贞见礼罢,朱高煦便径直说道:“咱们军中用的团龙日月旗,可以做国旗。朕觉得还要选一首国歌,在升旗或是某些典礼上演奏。裴侍郎那曲《万里金陵》,朕觉得不错。”
裴友贞惊了一下,顿时喜道:“臣不知是否能堪当礼乐,或可与朝臣商议。”
朱高煦没理会裴友贞的建议,毕竟王朝从未有国旗国歌这种东西,有甚么好商量的?
“但是此曲作为礼乐,或有点过于悲凉,不太合适。”朱高煦道,“朕琢磨了一下,觉得这种感受与音律无关,而是萧声独奏造成的效果。”
裴友贞点头道:“圣上一语言中。臣谱此曲时,倒未曾想过充当礼乐。只因臣随征的经历,见了沙场杀伐,将士深入蛮荒之地;深感万里金陵的宏图,却也有着沉重与荒凉,萧声正当此意。”
朱高煦沉吟道:“用更多的管乐齐奏,效果会不会改变?”
“横吹。”裴友贞恍然道,“改为军乐器横吹短笛齐奏,铜镲也增加多副,必能化解悲意,转为壮阔意境。”
朱高煦点头道:“甚好,你重新编排之后,来柔仪殿演奏。”
裴友贞作揖道:“臣领旨。”
朱高煦没再吭声,重新拿起手边的地图来看。这是一幅南洋的海图,与最近正在征讨日本国的大事毫无关系。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发现、裴友贞似乎对这副图感到诧异,便开口道:“裴侍郎今天演奏的曲子确实好,朕也颇有感悟。演奏一首曲子,有序而精确的节奏很重要啊。”
裴友贞道:“原来圣上也精通音律。”
朱高煦摇头不语。
沉默片刻,朱高煦便又道:“征日之役预计会在三四月间开始,整个战役或将持续数月。不管大战时间长短,真正要实现官军进驻石见国的目标,最少还要几个月。
在此期间,咱们也不用只等待结果。占城、真腊两国,共有三处优良的海港,并处于海船下西洋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应该设法纳入官军的驻防范围,设为据点,以开辟出成熟的航线。”
裴友贞道:“圣上深谋远虑。”
第八百零五章 裴友贞的仕途
宦官和锦衣卫将士簇拥着銮驾,行至外五龙桥。车驾稍停,裴友贞便下车来了。
队伍一过五龙桥、便望承天门。裴友贞此时不用去皇宫,他在这里向皇帝告辞,正是妥当。
銮驾重新行驶,裴友贞躬身侍立在路旁,面向马车作揖。他便发现,随行的许多文武宦官、都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不管人们出于怎样的心情,总之是挺关注裴友贞的;毕竟刚刚他才与皇帝同乘。
他是一个其貌不扬、长得如同个庄稼汉的人,曾在汉王府教那些目不识丁的大老粗武夫识字。以前他哪能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殊荣与地位?
裴友贞微微有点出神,很快回过神来,向銮驾后面的司礼监太监王贵抱拳道:“王公公请留步。”
王贵也十分给面子,马上走了过来,和气道:“咱家有啥为裴侍郎效劳?”
“不敢不敢。”裴友贞道。他这种出身低的人,似乎有种毛病,便是往往不够自信,面对有点身份的人时、姿态往往放得过低;哪怕对方只是个阉人。
王贵转头看了一眼陆续经过外五龙桥的队伍,露出一个刻意的微笑,等着裴友贞。
裴友贞便道:“圣上方才在车中,与我谈论了一些事。我便想查查相关的旧档,免得圣上万一再谈起此事,我无话可对。古今通集库便不去了,大本堂、文渊阁库楼都在东宫那边。这几天我想时常过去、查阅一些卷册,还望王公公与门楼里的宦官守将打声招呼,我也好少些周折。”
王贵道:“没问题,这事儿咱家定会记在心上。”
裴友贞道:“郑和、王景弘下西洋,或曾记载过一些事宜,应存于司礼监内。其中有关真腊、暹罗、占城的卷宗,可否借阅一观?”
王贵痛快地说道:“咱家得叫人先找全了,明天下午送去兵部衙门,何如?”
裴友贞拜道:“多谢王公公。”
王贵道:“裴侍郎办的是皇爷的差事,咱家行个方便,本是分内之事。告辞。”
裴友贞也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寻思了一阵。
他随船去朝鲜、日本那边差遣,要到下月下旬,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这一个多月,他准备办两件事,一件是刚才与王贵谈论的事,另一件便是找教坊司的乐工,重新编一下那首曲子。裴友贞是兵部的官,管不了教坊司,但只消过去说是圣旨,事情必定方便了。
裴友贞回到兵部衙门的书房时,习惯性地静坐了一会儿。文官很流行这样,称之为退思、自省。裴友贞尽力学着怎么当官,慢慢地倒形成了习惯。
他没有心思去回想、今天在皇帝面前的表现是否有疏漏。
裴友贞忽然倒想起了几天前,与侯海在皇城外的一座酒楼上、说过的一番话。
侯海说,咱们算是圣上的故吏心腹,可在庙堂上说话却分量不够,为何?汉王府的故吏人太少,朝中原先那些人留得太多;咱们得圣上信任,在百官中却没甚么声望。做官做成这样,咱们顶多是宠臣,算不上大臣。
瞧那夏元吉,常与圣上见解相反,可他说话管用。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甚么蹇义、茹瑺、吕震、胡广谁都觉得他可靠。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解缙说句话、声音也比咱们大,他至少有江西那一干士人吹捧着才华横溢……
裴友贞寻思了一番,觉得侯海所言很有道理。但是他想着自己的出身,若不是机缘巧合投到圣上麾下,还能做甚么大臣?
左思右想,裴友贞还是认为,自己的才干、先得到圣上认可,方是正途。
至于甚么新政旧政,裴友贞真的不太在意。他既没有夏元吉的稳重,也没有胡濙的抱负;自认与朝中大臣们相比,差的确实不止党羽。
连续数日,裴友贞将能查到的卷宗,都翻阅了一遍。南洋那些国家的记录,此前在朝中很少有人在意;若非负责管理旧档的官吏守规矩、时不时拿出去晾晒,估计现在这些卷宗得被虫蛀毁了。
然而圣上没有再谈起南洋之事,裴友贞也渐渐觉得,估计自己白忙活了一场。不过并不要紧,所谓有备无患。
直到半个多月后,太监王贵忽然来了兵部衙门,找到了裴友贞。
王贵似乎有点着急,说道:“还喝甚么茶?您赶紧跟咱家去东暖阁,皇爷等着见哩。”
裴友贞忙问:“所为何事?”
王贵道:“皇爷正与几个大臣商议大事,问起了安南、占城、真腊等地的纠葛,没人能说得清楚。平素对外藩之事很精通的茹部堂,也没说明白。咱家便在旁边插了句话,兴许兵部尚书裴侍郎所知甚详。接着皇爷立刻下旨,叫咱家来传裴侍郎进去。”
裴友贞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官袍,又伸手扶了一下乌纱帽,说道:“王公公请。”
二人立刻出发。朝臣们从千步廊衙署去东暖阁,真的挺远;俩人尽量走快,也走了很久。他们要先进承天门、端门、午门,然后要过奉天门旁边的东角门,先后过三大殿旁边的三道门,然后进乾清门……这才走上了斜廊,来到东暖阁外面。
王贵叫裴友贞随他直接进门。俩人到了地方,绕过一幅隔扇,果然见好几个大臣都在里面。
裴友贞行叩拜之礼,便听得朱高煦的声音道:“裴友贞免礼。朕欲知占城国之事,有关暹罗(泰)、真腊(柬埔寨全境、老挝南部、越南南部)、占城(越南中南部)的关系,你知道些甚么?”
“臣以为,要说清南边诸国的关系,少不了安南国。”裴友贞从地上爬起来,说道。
朱高煦道:“甚好。”
裴友贞沉吟了片刻,抱拳道:“臣禀奏圣上。数百年以来,真腊国实际在东西两面树敌,同时与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