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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与明国开战以来,各处战事不无是如崩之堤,越军遇战必败;而此时,阮荐至少已经看到了希望。
……十月下旬,明军大股人马已抵达松来河附近。
“轰隆隆……”的炮声终于在南方响起了,如同天边传来的雷鸣,熟悉而叫人振奋。
柳升率军出清化城之后,已行军百余里,沿路没有任何战事,直到今早、他才终于又听到了炮声。
此时柳升有点忧喜参半。如果明军一直不遇到抵抗,大军将于一天之后兵临演州城下;但看来叛军也知道,只是逃跑、恐怕是没有那么多地方跑的。
明军前锋正在作战,而作为前哨军的人马,已经在大路上停止了行军。道路两边全是休息的将士,却也留出了地方,供跑马传信的将士活动。
柳升等了许久,便带着亲兵精骑,径直往前方赶去。
一众人马奔到前锋军的地方时,炮声已经消停了。柳升坐在马背上,眺望着前面的光景。
湿润的空气中有稀疏的雾气、环绕在树林之间,路面上还笼罩着渐渐散开的硝烟。远处一处蜿蜒的大路边上、面对着道路的山丘上,正是叛军军寨;不过此时那里已经被明军占领。
那山林中飘荡着明军的军旗,一些步兵仍在陆续冲进山林。
没一会儿,前锋将士似乎看到了柳升的帅旗,有个武将骑马前来禀报军情。武将下马抱拳道:“大帅,咱们已攻下了此寨,叛军一哄而散,往南边跑了。斥候探得,前面还有一座军寨,接应着叛军败兵。”
柳升道:“去传令,前边的将士不用等架炮了。人马赶到敌营后,立刻攻打!”
“得令!”那武将抱拳一拜,拿走了一枝令旗。
这些叛军以为,占据必经之路的险要、便能阻击明军;然而,叛贼简直不堪一击,乌合之众不过只是螳臂当车。
柳升率部赶到前线时,果然发现,将士们已经开始了对第二座敌寨的进攻。
一部分辎重营的人马、位于大军的前列,与前锋军在一块儿。因为在此之前,明军没有遇到过抵抗,连续三天都只是行军;辎重营布置在前面,可以提前为大军各营修建驻扎兵马的营地。辎重营还运着一些火炮,但眼下大伙儿按照军令,并未布置炮阵。
“齐步、走!”远处一股步兵中,传来了武将的吆喝声。那是京营的人马,因为只有当年汉王军的旧部、才会用这种口令,各地的卫所军还没学会。
一片山林前方,两个百户队列着横队,慢慢地向前推进着。
不多时,树林里便火光闪烁,传来了“轰轰轰”的炮响。那是安南人的火器,听声响多半是一些类似盏口铳的火器。安南人很早就学会了用火器,永乐初一些明军的火铳、还是安南人发明的“神枪”。
普通的铸炮远距离发射,是打石块或实心铁弹,只能抛射;炮弹从空中掉下来、砸一个小坑。炮声响过,前面的明军队列中时不时响起一声惨叫,被石弹砸伤的士卒倒在了地上。但是明军并未有丝毫退却的迹象。
明军两个百户队继续向前慢慢推进,而叛军的火炮也消停了。那些铸炮装填非常麻烦,无法连续发射。
两边隔着七八十步时,树林里的弓箭“嗖嗖”飞到了天空。
明军将士完全不顾箭矢,偶尔有人中箭受伤,但大多人都冒着箭矢放平了火铳,对准了军寨的方向。武将用腰刀指着发射的方向:“放!”
“砰砰砰砰……”一排火铳密集地响起,耀眼的闪光之间,地面上腾起一串白色的硝烟。
片刻之后,前排的军士转身退回,第二排很快上前准备,又是一通齐射。
数次火铳齐射结束,后面重步兵大喊大叫起来,人们散开以稀疏的队形、向往树林里冲进去。因为只要是火炮、都可以凭借木马子装填散弹,不过只是射程和杀伤力不同而已。明军提防着散弹,所以冲锋的队形很松散。
“杀!杀!杀……”人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呐喊声似乎在西边的大山林上回响。
但前锋武将显然想多了;明军重步兵还没冲到地方,便见远处的叛军纷纷逃离,许多人从南边的林子边缘跑了出去,正在撒腿跑路。敌军跑得太快,寨子里也不再有炮声。
柳升率领一股骑兵,跟着前锋军人马继续往南走。没过一会儿,又有人禀报发现了第三座军寨;再往前,便是松来河,有一座拱桥连接两岸的大路。
前锋进军至敌寨一里地开外,柳升拍马上前,径直接手了前锋武将的兵权。他命令明军步兵,先从大路上迂回至敌寨南边,对敌军形成合围之势,一举灭掉这些碍事的叛贼!
一股人马奉命出击,以纵队快速向叛军腹背迂回。
果不出其然,明军还没开始进攻;聚集了三个军寨的叛贼人马、立刻便放弃了抵抗,顷刻间开始逃跑了。他们必定是怕后路被切断之后,全军覆没。
柳升眺望着南边的尘土,完全可以想到、军队溃逃时的混乱场面。若此时以精锐骑兵追击,追杀那样的溃兵人马,那必定如同砍瓜切菜!
他转头看了一眼衣甲鲜明的护卫骑兵,大伙儿都站在地上、牵着马,没有人说话,军容十分整肃,一面写着“柳”字的大旗正在迎风招展。柳升回过头来,伸手摸到了腰间的腰刀刀柄。
柳升出征后换的新刀,至今还有黄油的气息,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今天这把刀终于要沾血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乂安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从北边传来,一骑循着柳升的帅旗跑了过去,喊道:“报!”
那边的柳升回头过来,不等那骑士近前、他的目光便立刻投向了后面的一个女子。
骑马跟过来的女子正是阮氏,她的前后共有两个明军骑士。阮氏已经把头上的竹笠取下来了,她用声调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柳将军认识我,没骗你们。”
前边去报信的骑士已到了柳升旁边,正在那里一边说着甚么、一边转身指阮氏。柳升的目光则早已投向阮氏,并没有看面前的军士。
阮氏也不再多言,既然柳升看到她、必定能见面了。
但此时阮氏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坎好像在抽搐一样,脑子里也瞬间变得一团乱麻。本来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事到临头,阮氏仍然忧惧交加。
毕竟是背叛安南义军、背叛她的夫君,今天之后,她便没有了退路,恐怕要被很多安南人唾弃了。她究竟会是甚么下场、现在还不知道,总之心里充斥着未知的畏惧。
饶是如此,阮氏仍无法停止。有甚么在诱惑着她,又有甚么在逼迫着她。或许她早已没有了退路,与其选择已知的“自裁明志”、或是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侮辱,还不如选择未知。
她纠缠不清的心头,闪过许多零星而混乱的念想。偶尔之间,她又在安慰自己:柳升懂得内疚,多半是个重恩义的人罢?
柳升的声音问道:“你们不是离开清化了,夫人为何在此地?”
阮氏如梦方醒,答道:“说来话长。”
柳升镇定地点头道:“你且在军中等着,此战之后再说。”
阮氏急忙说道:“柳将军要当心。我听见平定王黎利与人商议,他们想诱敌深入,在松来河烧掉一座桥、设计伏击谋害柳将军……”
柳升吃了一惊,瞪眼看着阮氏。
阮氏还想说她听到柳升有危险,心疼他、因此辗转难眠之类的话;但是眼下周围还有别的人,她一时间说不出这样肉麻的话来。
旁边这条河就是松来河,但黎利所言的一座桥、阮氏还没看到。她从东边绕过来的,路上迷路了一阵,好不容易才被明军斥候捉住。
柳升看着阮氏沉默了片刻,又转头观望着远处腾起的尘雾。他终于对身边的人说道:“派人去传令,前锋诸部追击叛军,不得过河。”
“得令!”一个甲胄齐全的汉子抱拳应了一声,拍马离开了。
柳升又下令,叫阮氏身边的两个明军军士照看她。他随后“唰”地拔出了佩刀,喊道:“杀!”
阮氏等急忙让到了路边,大路上马上响起轰鸣的马蹄声,一大群铁骑向南涌去。阮氏犹自看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柳升,他的身影十分雄壮,跑起马来背上的斗篷随风飘起、姿势甚是矫健。
她观望了一会儿,也踢马跟着大股骑兵向前走。旁边的两个骑士,也没有为难她,虽然其中一个汉子劝了一声、说话却十分客气。刚才阮氏与柳升的谈话,两个军士也应该明白她与柳升有关系。
几个人远远地追着前边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