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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锦从一栋木楼里走了过来。朱高煦若无其事地向她招呼了一声,说道:“今晚我有点事,妙锦叫酒楼的人送些饭菜,自己用晚膳罢。”
“汉王哪天无事?”妙锦的声音道。
朱高煦抬头看着她,苦笑了一下,忽然问道:“妙锦觉得,我做的决定,对的多、还是错的多?”
妙锦面有难色。看来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毕竟对错黑白,都是要有甚么标准的,换个角度看,同一件事可能对错全然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汉王做的小事,大多都有道理。你不只是个武人,必定读过不少书、懂不少事,不然字也不能写得那么漂亮。但终归还年轻,太多东西迷惑你了。”
“我还年轻?”朱高煦脱口道。他又心道,为何只是小事如此,甚么是小事、甚么是大事?
妙锦似乎察觉到、高煦这句反问里微妙的不悦,毕竟这世上大多人都喜欢装老练。她立刻道:“我失言了,汉王恕罪。”
“没关系。”朱高煦也忙回应了一句,他又问,“若我只是个武人,会是怎样的人?”
妙锦微微侧头,沉吟道:“或许我的说法不对,不过许多将士确实不读书、也不冥思,目不识丁者也不在少;与世上芸芸众生无异,我应当说大多世人。
无非是遵从自己的本愿、或是亲朋好友世道人间的愿望,不敢有丝毫质疑,如此浑浑噩噩地度日。年轻儿郎,好声色犬马,想良田妻妾、儿女家业。若得这些,便心满意足了。”
“人不该如此?”朱高煦疑惑道。
妙锦的美目十分明亮地看着朱高煦:“数十年之后,这些还有甚么用呢?人在世上,便是为了食色之欲么?”
朱高煦答不上来,他以为妙锦当道士是权宜之计,但她忽然说到人生意义这等哲学性的问题,朱高煦如何能说清?或许人生毫无意义,连全人类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想了一会儿,道:“或许在妙锦眼里,我便是个受欲望驱使的奴隶罢了。”
妙锦摇头道:“终归还是太年轻,我有时也无法自持……”说到这里,她的脸微微一红。
朱高煦道:“没那么简单,汉王府、以及所有与我亲近的人,他们很无辜。江山社稷这玩意,有时充满了暴戾野蛮。”
妙锦轻声道:“故我在巫山桃源只说了一次,之后便从不劝阻汉王起兵了。”
……终归还是太年轻?朱高煦默念这句话,忍不住继续琢磨:郭资那老油条、肚子里究竟又藏了甚么坏水?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决战天府之国(2)
太阳已经落进了山坡、房屋、树梢等物下面,周遭的事物仍然看得见,只是慢慢地变得稍微模糊了。朱高煦挪步走到了土木修建的青瓦楼阁上。
四川布政使司是盆地地形,不过平原面积似乎不大,迄今为止朱高煦还没看到真正的平原;泸州城里也有山。站在楼阁上,能看到园子外面、那种极有特色的街巷……旧石板铺就的狭窄山坡路,两边全是小商铺,却让人觉得很幽静而寂寥。
有一些大房子,房顶盖着大片的青瓦,显得又小又密,有密集恐惧的人、看了怕是会不舒服。那么大的屋顶、那么小那么多青瓦,总让人担心会塌掉;然而那些房子看起来很旧了,显然还算牢固。
妙锦告辞了,留朱高煦独自站在木栏杆后面。周围有许多军士在慢慢地走动、观察,不过他们干他们的事,朱高煦想自己的事,互不干涉。
刚才妙锦说的话有点玄乎、却有几分道理,朱高煦也认为在这世上之事,不全是实物能解释的。如同他忽然变成了明朝人、这事就没法想通。
但那些抽象的东西,似乎要深入到某种层面才能显现;比如人心里的恶、带来的动不动就杀失败者全家这类事,根本毫无道理可言。而在更表面的层次上,朱高煦大致还是只相信眼睛看得见的东西、有逻辑道理的事物。
所以很多事、便有法子思考了。
瞿能推测、薛禄几乎必定要去雅州,这种概率非常大。朱高煦的应对策略,有两条路走。
一是尾随薛禄去雅州,大战在雅州决出胜负。不过这条路、有些抽象的迷雾在前方:朱高煦放弃了选择战场的主动权;而且雅州那地方,总是让朱高煦毫无道理地想到、皇宫里的文楼。
二是“围魏救赵”,改道沱江一线,直接攻成都府,以此迫使薛禄回援。这条路乍看很高明,攻其必救之处;但也经不得细想,细思极恐。
薛禄一定会改道去成都?这事朱高煦真不能替薛禄决定,毕竟脑袋长在别人的脖子上。
成都是大城,城防工事绝非西南山里那些普通州县、卫城所能比拟;况从战术上看,防守本来就比攻城占便宜。
四川布政使郭资虽然是个文官,但对城防颇有心得,他可能现在就在成都。当初高炽坐镇北平,城防上听了许多郭资的建议。郭资只要手里能有两万正规军,再发动一些军余民壮助防,应该就能勉强维持住成都城的城防。
而朱高煦此时的问题、并非能不能攻下成都,却是甚么攻下!时间很重要。朱高煦记住此时心里的这一句话。
薛禄本来在行军时间和路程上,大概就比朱高煦早五天。如果给了薛禄充分的时间,薛禄会不会选择先在雅州灭掉沐晟,然后再掉头去成都?
朱高煦现在军中连像样的重武器也没有,究竟多久能拿下成都?
他有点犹豫,偶尔想来,似乎去雅州反而更稳妥。至少与沐晟联手之后,对薛禄摆开决战,兵力上并不吃亏。可是?
文楼!皇宫那文楼里,那群老油条究竟布置了甚么东西?
……朱高煦尽量去想一些好的方面。比如自己这边猜到了薛禄之目的地,以此争取到了选择的时间。
虽然只有一晚上,但总比战阵之上那些临时的决断、要稳当得多。
这种方略性的东西,决定的时候可以稍微慢一点。不过坏处是一旦决策错了,改变起来也会相当慢,或者根本没法子改变;只能无助地眼睁睁看着、事情往它该去的地方去,一如看着江水东流。
毕竟子弹也要“飞一会儿”,眼睛看得见的、有逻辑道理的任何事,或长或短总会有个演进的过程;事情参与的人越多,演进得越慢……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南园里到处都挂上了灯笼,显得有些奢侈。古色古香的园林建筑,在灯火之下,又有了另一番风情;许多东西着实奇妙,看不清的时候反而更美。
天黑了,不过距离明日五更还早,朱高煦可以再多想想。
官军主帅薛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朱高煦完全没有印象,“靖难之役”时,朱高煦打了不少仗,但似乎都巧妙地避开了与薛禄合作的机会。这个人在“靖难之役”时好像立了些战功的,但先帝大封功臣时,薛禄连个侯爵也没捞到;亦不知是何缘故。
不过有些逸闻倒是听过。薛禄与纪纲争抢过一个美人道士,本来是捷足先登的事,他却没争赢纪纲,脑袋还被纪纲打了一瓜差点一命呜呼。这世道就是那么怪,薛禄怎么打仗、怎么立功的,很少有人提起;反而是如此一般有美女掺和的破事,人们津津乐道,很容易就听到了。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在抽象的世界里,他仿佛穿越成了薛禄,开始品味薛禄被人抢了女人、差点被打死的感受,以及与纪纲争执时的心态。
他琢磨了很久,一开始清醒有序的思维渐渐混乱起来,脑子里闪现的东西越来越杂。好像人的感官是相互抑制的,此时光线暗淡、视觉不清,反倒是想法越来越多了。
除夕的井、泥捏的猪……朱高煦闭上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万权!
他混沌的思绪开始聚拢,在安南国过的那个除夕,军士靳石头送了只泥捏的猪,捏得惟妙惟肖。后来一个叫万权的武将进来了,万权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只泥猪,为年夜饭时酒后失言请罪。
万权还说了一件事,朱高煦当时就没怎么重视,几乎已经忘了。此时才从记忆的重重尘埃里,把它翻了出来。
万权是蜀王府的一个护卫指挥,他的一个甚么亲戚巴结朱高煦的堂弟、蜀王的庶长子;朱高煦那堂弟叫甚么名字记不得了,他的堂弟实在太多,反正封的是华阳郡王。
华阳郡王身份尴尬,似乎想做蜀王世子、将来继承家业;擅自提拔了万权的亲戚做千户。结果很严重,华阳郡王脱了一层皮,万权也受了牵连。
朱高煦把背着的手拿到了前面,下意识搓起手来。这件事可以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