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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朱高煦发出一个声音。
李默道:“陈兴旺者,原为歹人之同伙。
陈兴旺以前与其中几个汉人在安南、老挝等地活动,私运玳瑁、珍珠、犀角财货;数年前受雇于一个叫陈安的安南人……陈安已死,正是在客栈里、被百户王彧用弩矢所杀之人。”
朱高煦开口问道:“他们为何要杀陈兴旺?”
李默道:“下官也问出了缘由。陈安此前负责看守一对母子,手下就有陈兴旺;不料陈兴旺私自掳走那男孩儿,奔到昆明城来了。于是陈安带着人潜入昆明城,杀陈兴旺,想掳回那小子。”
朱高煦听罢,一面翻看着潦草的供词,一面又问,“还有别的供词么?陈安受雇于谁,那对母子是何人?”
李默答道:“下官以为,那两个罪犯对此并不知情。”
朱高煦微微点头,一时也赞同李默的判断,毕竟逮到的两个人只是喽啰。他便挥手道:“再关几天问话,若是问不出别的,就送到官府大牢去……因事涉外邦,别送府衙了,径直弄到都指挥使司大去。”
李默拜道:“下官遵命。”
朱高煦通过这些零碎消息,心下认定了一个事实:死掉的陈安并不是幕后主使。否则陈安不会亲身涉险,更不必内讧灭口。
要想知道更多的事儿,还一个知情的活人:陈兴旺。
朱高煦想起沈徐氏说过的事儿,李楼先夫妇想见面拜谢汉王的大恩。朱高煦原来对此不感兴趣,这时却觉得可以见一面。
正这么想时,沈徐氏派人送信来了。朱高煦还在书房,于是马上就拆开了沈徐氏的信。
沈徐氏写道,陈兴旺带回来的男孩儿、是安南国非常要紧的人;陈兴旺发觉有人追到了云南府,求沈府庇护。沈徐氏认为此事不能隐瞒汉王府,便向陈兴旺推荐了汉王,问汉王是否愿意理会。
朱高煦立刻下令百户王彧,带人去接来陈兴旺。
……陈兴旺到汉王府时,酉时的鼓声刚刚敲响。
他的皮肤黝黑,差不多和土人一样黑,相貌看来倒应该是汉人。云南很多地方的汉人也晒得很黑,不过细看面相还是有点差别。
陈兴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搜过身之后,二人被径直带到了汉王府前殿书房里。
那男孩儿的面相果然与汉人小孩有些区别,正一副胆怯茫然的样子。陈兴旺则如惊弓之鸟,忧惧之色溢于颜表,见面就“扑通”跪伏在地道:“求殿下救草民、安南国王子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安南国王子?朱高煦顿时觉得这事儿越来越大了,他好言道:“陈兴旺,你别着急,那刺客已被王府侍卫铲除了。”
陈兴旺道:“好似还有漏网之鱼!他们来头很大……不除掉草民,绝不会罢休。”
朱高煦道:“你现在在大明朝亲王的府邸里,他们来头有多大?”
这句话叫陈兴旺稍微安定了一些。
于是朱高煦从红木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桌案前面,说道:“你且起来说话。”
陈兴旺站了起来,弯着腰站在那里,双手竟然还在发抖,似乎怕得不轻。
朱高煦和气地说道:“旁边有椅子,坐下缓缓神。来人,上茶。”
陈兴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朱高煦不以为然,一个亲王在庶民面前根本不需要端甚么架子,他好言劝道:“你得告诉我来龙去脉,这样我才能帮你不是?若是你从实道来,本王保你一个庶民,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陈兴旺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话时,口齿仍有点不清楚,“小王子陈正元,乃安南国先王的遗腹子,王后所生……”
朱高煦听罢,再次打量了两眼站在书房里东张西望的孩儿。乍看起来,那孩儿有点胆怯、又好奇,却很乖巧安静的模样,进屋后一声不吭,也没啼哭。
“陈正元?”朱高煦脱口说道。
陈兴旺点头道:“王子生于建文二年,安南国先王被刺之后几个月才出生,王后给他起的名字。”
此时在大明朝境内,建文二年(1400年)会改称为“洪武三十三年”。陈兴旺还在用建文年号,不懂得避讳,看来他确实刚回到大明境内不久。
这时朱高煦又想起了沈徐氏说过的话,安南国王后非常美艳,权相胡氏因为想霸占她、才谋杀君主篡权夺位。于是朱高煦愈发好奇了,不禁问道:“你是怎么掳走了陈正元?”
陈兴旺急忙摇头道:“草民哪敢掳走安南国王子,更没啥好处啊……那时只因王后所托,草民才甘冒性命干了这件事!”
朱高煦听到这里,脑子浮现出了一些臆想……艳后倾国倾城,陈兴旺见之色迷心窍,甘愿为之送命等事。
他当然没有说出口来,在木板地上踱了两步,他伸手摩挲着宽额头,道:“你从头慢慢道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草民从何说起……”陈兴旺沉吟道。
朱高煦没吭声,看陈兴旺心神不宁的模样,便随便他怎么说了、省得扰乱他的思绪。
过了一会儿,陈兴旺终于开口道:“草民在云南府犯了人命,悬赏榜文贴的到处都是,遂不敢再留在云南府。
草民一路南逃,在老挝地面上结识了另外几个汉人同乡,便跟着他们干着刀口舔血的买卖,常奔波于老挝、安南边境,只想混口吃食。同伙里也有几个安南人和老挝土人。
后来经同行的安南人引荐,草民等结识了安南人陈安。陈安在安南国有地有庄园,咱们跟着他,在安南国北边的一座山庄别院住了数年。大伙儿的日子安稳舒坦了不少,便一心为之效命。建文二年,庄园里来了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此人便是安南国王后?”朱高煦不禁问道。
陈兴旺点头道:“正是!很久之后,草民才知道她的身份。”
朱高煦忍不住好奇,随口又问了一句:“长什么样?”
陈兴旺陷入了沉默,一副魂不守舍的出神模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高煦观察着他的表情,已大概猜到了,安南国王后应该生得很美貌。朱高煦挥了一下手道:“先别想她了,把你的事儿继续说完。”
陈兴旺这才如梦初醒,忙弯腰道:“是。草民从第一次见到她,心里就……虽不敢有亵渎之心,却总想再看见她,每天只消看一眼也好……王后肯定也注意到了草民,不过她一直没和草民说过话。”
朱高煦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他听到这里,心道:这身份悬殊的男女还有后续,他们之间肯定说过话,不然安南小王子怎么会和陈兴旺在一块儿?
陈兴旺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他一副回忆往事的神色,好像想起了无数美好的画面,相当之投入。
第二百九十章 祸国红颜
陈兴旺的述说,只是事情的一隅,因为他也无法看到全景。朱高煦一边听,一边在脑海猜想其它的事。
在叙说中,陈兴旺两次提到了同样的时间:建文二年。他说安南小王子生于建文二年,又提到安南国王后、来到边境山庄的时间是建文二年。
朱高煦不禁多想了些那一年的事件。建文二年,“靖难之役”正是双方不顾一切厮杀的惨烈时期;而在安南国还发生了一件事……政变也正是那一年。
于是朱高煦大胆地推测,先是安南国发生了政变、国王被弑;然后已经怀孕的王后,方得到陈兴旺等人的“幕后主使”接应,逃到了边境山林里的一个山庄藏匿。
……这时陈兴旺说道:“王后在山庄里从未与草民说过话。直到去年,咱们护送王后西行,到了老挝土司地面的一座寺庙里,王后才终于与草民说话了。”
朱高煦随口问道:“你还记得、她对你说了甚么?”
陈兴旺立刻用力点头:“草民到死也记得!那是一个旁晚……”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光线,“比现在的天色还亮一些。王后说:我有些闷,以前听你拉过二胡,你的二胡还在么?”
他说到这里神情变得更加激动,情绪似乎陷入了一种亢奋之中,说起话来、也不如刚才那样有先后顺序,他激动道:“有一次王后还叫草民拉二胡,她唱歌,真是……那不是人间应有的歌声……”
本来陈兴旺讲述的是一件夹杂着阴谋的男女故事,到目前为止都算美妙。但朱高煦听到这里,反而生出几许莫名的感概。他想了想,便不动声色插话道:“李楼先的嗓子也相当好,不然她不会有那么大名气。”
然而陈兴旺的激动情绪没有平息,顾不上理会朱高煦的这句话。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