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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一边看文稿,一边听步骘说话,他的意见也与孙策相似,区别只在于他认为现在的楼船数量虽然不足,却不影响甘宁先去渤海探路。冀州、幽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水师,以甘宁现在的实力威胁渤海,让袁绍不敢全力南下已经绰绰有余,联络幽州,转运物资更不在话下。麋家没有楼船,一样把生意做得很大。
面对郭嘉,步骘沉默了片刻,表示反对。
“麋家的生意的确做得不小,但代价也不小,每年都会有一部分船因风浪倾覆,损失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麋家能从中得利,是长期积累的结果。具体到某一年,因翻船而亏本的年份屡见不鲜。生意赢亏可以从长计议,战事利钝却未必有这样的机会,出兵利在必胜,岂能寄希望于偶然?如果能提高一成胜率,就算是付出两倍的代价,那也是值得的。楼船的数量是否充足,对胜率影响巨大,不可轻忽。”
步骘避席,拱手施礼。“将军,步骘斗胆,请将军集中使用楼船,以期必克。”
孙策看看郭嘉,郭嘉垂着眼皮,不置可否。孙策将步骘扶起。“子山,你的建议我记下了,我先查查家底,看看一共有多少楼船可用,然后再给你答复。”
步骘领命,退回席上。
孙策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聊得尽兴,越聊越满意。他让步骘在葛陂住两天。步骘欣然从命,随陆议去了。看着步骘上了船,向湖岸的大营走去,孙策转身问郭嘉道:“奉孝,你觉得如何?”
“步子山功业心很强,所言不无夸大,就算将军不开口,他大概也会自荐出任甘兴霸的军谋。”郭嘉收起文稿,淡淡地说道:“他虽然有见识,但他毕竟是儒生,真到了战场上,不会得比甘兴霸强,可是他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甘兴霸也没有。他毕竟是武人,看到这些儒生,底气天然不足。”
郭嘉说着,走到孙策身边,静静的看着向岸边驶去的客船。“将军,步骘的族人中有绝色?”
孙策愕然。“你怎么知道?”郭嘉并没有到舷边迎接步骘,应该没机会看到那张脸。他虽然看到了,但自问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毕竟对他来说,美女并不稀罕,没必要大惊小怪。
郭嘉转头看着孙策,微微一笑。
第1087章 算盘
孙策人在葛陂,看起来很清闲,每天在葛陂荡舟钓鱼静坐,安心消暑,实际上他无时不刻不在考虑秋后的战事。葛陂大营已经成了中枢神经,每天都有大量的消息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最多最重要的自然是袁绍的一举一动。
青州战事已经靠一段落,除了北海、东莱两郡国,青州其他郡国已经被袁熙占据,田楷退守都昌、下邑一带,陶谦则在琅琊固守。地未全失,人心却已经分明,青徐绝大部分士族都选择了袁熙,抛弃了田楷和陶谦。陶谦的麻烦最大,他腹背受敌,内忧不断,还能坚持几天,谁也不清楚。
袁绍本来有机会一举拿下青州,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机会,一是因为天气转暖,不宜攻战,二是因为袁谭战败被俘出乎他的意料,士气受到了影响,他要准备秋后的攻势,不想在青州耽误太多时间。
留给孙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现在就开始谋划。水师是他寄予厚望的杀手镜,正如步骘所说,如果能在渤海安排一支水师,随时可以捅袁绍一刀,保证袁绍不敢轻举妄动,连黄河都不敢过。
这感觉不要太爽。
可是水师独自作战是一个新课题,包括甘宁在内都没有太多的经验。考虑到孙策本人未必有机会亲临战阵,搭建一个优秀的水师将领组合就成了孙策考虑的重大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这甚至比水师的硬件打造更重要。袁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水师,硬件优势是客观存在的,关键在于将领能否将这些优势发挥出来。
甘宁骁勇善战,是难得的水师都督,麋芳通晓骑兵,也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如果再加上学问不错又很务实的步骘,这三人应该能合得来。
可是郭嘉说,步骘心思比较大,未必能安心做个军谋,甘宁是武人,麋芳出自商贾,他们面对步骘都没什么心理优势。只要步骘给他们面子,他们肯定会受宠若惊,言听计从。如此一来,步骘就不再是军谋,而是水师的核心了。
这就偏离了孙策的构想。从军谋,步骘可能很合适。做主将,步骘就不那么完美了。步骘能适应环境,忍辱负重,但他未必有打破困境的勇气和实力。在关键时刻,他不如甘宁敢打敢拼。这是人的性格决定的,也是人的经历造就的。
如果确如郭嘉所言,步骘赶到葛陂来就是自荐的,那他带着族人来,尤其是里面还有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子,这里面就有不同的含义了。这种思路并不新鲜,进献美女作晋身之阶是最常见而且最有效的套路,步骘熟读史书,不会不知道这一招。他在孙吴能成为重臣,与步练师受宠于孙权有莫大的关系。
郭嘉一语道破,孙策不能不有所警惕,但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他要先查证一下步骘所作研究的可信度。人有私心可以理解,以这个时代的道德观来说,利用婚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若是为了一己之利弄虚作假,那就不仅是学术道德问题,而是做人有问题。
历史上的步骘是有这个污点的。
……
麋兰坐在堂上,左手翻着账册,右手拨弄着算珠,哗哗的纸张声和清脆的算珠撞击声混在一起,有一种不期然的韵律美,衬托着麋兰都有了一些雅致。
麋兰的长相并不出众,至少在孙策身边的女子中并不出众,但她有着出众的运筹能力和商业经验,这让她成了袁权不可或缺的帮手。尤其是袁权怀孕生子的这段时间,作坊里的事大多都是麋兰在处理。
作坊新建的过程中,孙策来过几次,每次看到麋兰不是在算账,就是在现场查看工程进度,或者拿着图纸对照。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响,态度也很和气,但做出的决定却不容更改。事实上,那些工匠非常信任她,唯命是从,不管工作量有多大,麋兰怎么说,他们就怎么改。
当然,除了一些细节,大的修改基本没出现过,推倒重来这样的事更不可能。
孙策背着手,缓缓上了堂,站在麋兰案前。一旁的侍女要提醒麋兰,被孙策悄悄的制止了。侍女会意,抿嘴笑着,悄悄地退了出去,准备茶水。麋兰头也不抬地说道:“哪一坊?什么事?”
“东海坊,出海事。”
麋兰明显愣了一下,眼皮一抬,见孙策笑盈盈地看着她,连忙起身。孙策摆摆手。“你先算帐,我不急,等你一会儿。有些事要问你,可能会时间比较长。”
麋兰红着脸,点点头。“那将军等一会儿,我把手头这点账目处理完。”
孙策应了一声,在一旁坐下。侍女送上茶水,孙策浅浅的呷了一口,不时的看麋兰一眼。麋兰明显有些心神不定,接连错了两次,算珠落在地上,一直滚出好远,有一次直接滚到了孙策的脚边。孙策看在眼中,心中一动。他捡起算珠,走到麋兰身边,拨开麋兰的手,拿起装算珠的算盘。
“休息一会儿,我替你改一下。”
“改……什么?”麋兰交握着手,有些不太自然。
“改个算盘。”孙策说着,拿起算盘算珠,又取了一把算筹,回到自己案前,拔出那口项羽刀,用力刻划起来。这口项羽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虽然不如传说中的斸玉如泥,但硬度的确高,在他超强的腕力、指力运使下,那只白玉算盘比泥好不到哪儿去,很快就被他切出几道狭长的孔。
汉代有算盘,和后世的算盘已经很接近,只是算珠还没有串起固定,而是一颗颗圆珠,摆放在凹槽里。孙策将这些凹槽挖穿,又将球形算珠两端切平,在中间钻上一个洞,用算筹串起,固定在白玉盘上,一把新算盘就算制成了,再也不用担心算珠会跳出来,到处乱滚了。
麋兰天天用算盘,对算盘的优势比任何人都清楚,看着孙策稍做改造就解决了问题,又惊又喜。
“将军真是天人,难怪黄大匠对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不佩服我?”孙策笑笑,细心的将玉盘沟槽边缘修得光滑些。
麋兰眼珠一转,浅笑道:“将军算是的治国平天下的大账,我算的是锱铢必较的小账,并无相似之处。”
“没有你们的锱铢必较,我这治国平天下就成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孙策哈哈一笑,手指抚过每一道边缘,确认不会有大的毛刺,这才递给麋兰。“先将就着用吧,回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