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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绝对是故意的。他是党人,袁绍是党人领袖,他效忠的根本不是朝廷,而是袁绍。史书记载,他当时不肯赦免西凉人的原因之一就是怕山东生疑,后来长安被李傕等人攻破,他还是念念不忘山东诸公。山东诸公是谁?当然是袁绍。
孙策把自己的疑问对郭嘉、庞山民一说,庞山民目瞪口呆,觉得孙策信口开河,郭嘉却觉得大有可能。别的不说,袁绍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又是承制封拜,又是驱逐韩馥,甚至连立刘虞为帝这种事都干出来了,朝廷有诏书指责过袁绍吗?一句也没有。相反,朝廷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对南阳下手。
除此之外,郭嘉还提供了另一个证据:袁隗等人被杀的消息传到河北,按理说,就算是装,袁绍也应该发哀遥祭。可袁绍当时别说哭,连一丝伤心的表情都没有,照常饮宴娱乐。这只有一种解释,要杀袁隗、袁基的不是董卓,而是袁绍,王允执行的正是袁绍的命令,然后顺手把这盆脏水泼到了董卓头上。
庞山民脸色煞白,看看孙策,又看看郭嘉,就像看到了鬼似的。
孙策幽幽地说道:“山民兄,你能给我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吗?”
庞山民茫然若失,眼神游移,不停地自言自语。“太残忍了,太残忍了,非人也,非人也。”
郭嘉冷笑一声:“为了袁氏新朝,为了天下,这点代价算什么。高皇帝能将儿女推下车,父亲都要被对手烹了,他却想分一杯羹。王莽为了邀名,能独生儿子都要杀。袁绍杀与他意见不和的袁隗、袁基又算得了什么。依我看,这还早着呢,袁谭弄不好就是下一个。”
孙策很惊讶。“袁谭?现在?”
“为什么不可以?太子向来只有监国,不得出征。袁绍要控制兖州,可以派的人很多,哪怕是次子袁熙也行,为什么偏偏派袁谭?他分明宠爱少妻幼子,这才找机会将袁谭赶出来。”
孙策看着郭嘉,觉得自己还是太保守了。“奉孝,袁谭准备和我做生意,给了我一份条件很优厚的订单。我本来以为他是缓兵之计,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明白了。”
孙策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郭嘉一拍大腿,叫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当时就说袁绍和党人在一起呆得太久了,浸染太深,不能自拔,行事偏激又外宽内忌,一旦得势必然刻薄寡恩,荀文若还不信,现在……哦,我明白了,荀文若这是抽身之计啊。”
“什么意思?”孙策追问道。郭嘉的思维太跳跃,他有些跟不上。
郭嘉眉毛色舞。“将军,荀文若定然是看出了袁绍难成大事,所以才远走长安,为自己准备后路。在此之前,曹孟德去长安也是如此。他们并没有背离袁绍,却抽身事外,以为袁绍谋求外援,成犄角之势为名,积蓄力量,以待时变。如果袁绍成就大业,他们有别部之功,可效河西窦融,不失裂土分封。若袁绍自取其咎,人心思汉,他们可以做中兴之臣。若中兴无望,他们或取而代之,或另择明主,进退裕如。”
孙策豁然开朗,连连点头,赞同郭嘉的分析。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些,只是觉得过于臆测,现在郭嘉也是这么想,他觉得可能性还真不小。
“奉孝,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朝廷的诏书不值一提,那只是王允的一厢情愿,说不定里面还有荀文若的谋划。将军要考虑的只是朱太尉。君子可欺之以方,朱太尉空有一腔热血,身荷天下之任却不知权变,他很可能会奉诏西行。令尊在他的麾下很危险,必须提醒他小心,免受池鱼之殃。”
孙策看着郭嘉,郭嘉也看着他,眼神凌厉。孙策摇了摇头。“还是让家父回来吧,有他镇守豫州,我才能安心南下。”
郭嘉欠身施礼。“将军所言甚是,子纲先生也是这么想。”
第426章 人心易变
孙策听过一个笑话。
某书生买了一个鸡蛋,舍不得吃,和老婆商量孵成小鸡,然后小鸡再生蛋,蛋再孵鸡,越想越觉得前途美好,不自觉地就开始幻想大地主的腐朽生活,打算娶一房美妾。于是,他老婆把鸡蛋煎了,端到他的面前,说,喏,这就是你的美妾,慢慢享受吧。
由一个鸡蛋能联想到美妾,不得不说这书生的想象力很丰富,而且很乐观。
孙家现在有没有机会称雄天下?有,但实事求是的说,难度不小。就算孙策有外挂,就算他知道天下大势,但他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的袁家最后都翻了船,更何况到处吃瘪的孙家,这时候考虑父子相残这样的戏码和那书生拿着一颗鸡蛋想娶美妾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不需要讨论。就算孙坚以后可能会和袁绍一样废长立幼,他到时候再反抗就是了,不能因为有这个可能就先把老爹牺牲掉。
郭嘉说了张纮的意见,没说他自己的意见,但是孙策能感觉到,他也不赞成牺牲孙坚。
但他说了一个麻烦:孙坚不肯回来。他急急忙忙赶回来不是因为朝廷有诏书到,而是因为孙坚不肯回。张纮说,孙坚觉得勤王是臣子的本份,孙策因为便宜行事已经招人忌恨了,如果再不肯勤王,无异于与朝廷决裂,必成公敌。孙家必须有人去,而最合适的人就是他。
孙策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办?”
“非将军无人能劝,请将军立刻赶往洛阳。”
孙策再次看了郭嘉一眼。他知道郭嘉为什么亲自赶回来了,他担心他不肯去,所以要亲自来解释。
“好!”孙策点点头。
这次轮到郭嘉愣了一下,瞪着孙策半天没说话。“将军,我……还没说怎么去。”
“你说怎么去,就怎么去。”孙策笑了。“要不然,你大老远的从洛阳赶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郭嘉有些尴尬,随即又自嘲道:“若知将军如此信任,我就不回来了。”
牢骚归牢骚,郭嘉还是说了自己的方案。大军行动不便,他建议孙策只带最精锐的亲卫步骑出发,剩下的人马暂时驻扎在颍川。如果能成功劝回孙坚,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劝不回,孙策只能代替孙坚出征,这些人再赶往颍川不迟。朝廷下诏勤王本来就是一个借口,最后能不能成行,谁也不好说。
孙策觉得有理,叫来郭暾、秦牧,让他们暂时留在颍川待命,他只带典韦、许褚和四百亲卫步卒。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减轻将士们的体力消耗,他从亲卫骑中抽调了五百匹战马代步。
出发之前,孙策又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平舆的张昭,一封给宛城的周瑜,通报情况。
走之前,孙策对庞山民说,本来想和司马徽见一面,没想到事发突然,我要失约了,请司马徽见谅,待我回来再当面致歉。庞山民心领神会,一口答应。
孙策和郭嘉稍作休息,赶往洛阳。他们走得很快,当天夜里,他们就赶到了阳城。孙策也算是亲自体会了为什么说颍川是洛阳的门户,距离太近了。再往前不远就是洛阳八关之一的轘辕关,进了关,离洛阳城只有一两天的路程,如果是骑兵急驰,半天就能赶到。
郭嘉连续赶了三天路,身体承受已经到了极限。虽然他还想继续走,孙策却不同意,命令就地休息,并命人去阳城联络阳城令,请他安排大军食宿。郭嘉本来还硬撑着,一下马人就站不起来了,两条腿直哆嗦,隐隐有血迹。孙策撩起他的衣摆一看,这才知道他的大腿内侧已经被马鞍磨破了,鲜血淋漓。
孙策当时就怒了。“你这么拼干什么,迟一天就死人了?”
郭嘉脸色苍白。“将军,人心易变,不能有丝毫闪失。你少年成名,本来就容易招人忌恨,如果背上不孝的罪名,对将来的事业大有影响。我身为谋士,深受将军信任,受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你啊……”孙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让人收集枯枝乱草烧水,准备金创药。虽说这不是什么致命伤,但郭嘉身体弱,一旦发炎化脓,引起高烧,把这么好的脑子烧坏了,那可就亏大了。
就在水即将烧开的时候,阳城令林瑜带着两个掾吏匆匆赶到。他应该是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的,衣冠不整,眼神惶恐不安,看到孙策就作揖。“将……将军是……”
“明廷无须紧张,我是孙策,并非恶人。”孙策亮出腰间的印绶,又说明情况。“来得匆忙,半夜打扰明廷,实在抱歉。”
林瑜诚惶诚恐地查看了孙策的印绶,确认了孙策的身份,这才松了一口气。“请将军稍候,我已经安排人为将军准备酒食,只是